一
春闈將近,還未出正月,縣學(xué)的學(xué)生便預(yù)備著往北昭王都趕去。
灤州的海珠一事剛了,鄭氏與文姝即刻趕回,終于在最后一日趕上文逸與沈沨離開的日子。
“好孩子,你們兩人從未獨(dú)自出過遠(yuǎn)門,更何況是王都那樣扔塊磚便能砸倒一片非富即貴之人的地方,到了王都定要萬事想著周全,莫要只顧著新鮮?!?p> 看著初長成的文逸,鄭氏傷感起來,一手拉著文逸,一手拉著沈沨囑咐道:“你們二人相互幫持。外面不比家里,等回家了,娘給你們補(bǔ)?!?p> “娘,我都多大的人了?!蔽囊萋裨挂宦暎胺判陌?,孩兒和沨哥兒定當(dāng)金榜題名,不負(fù)爹娘和沈家叔叔嬸嬸的期望?!?p> “我又查了一遍,東西都備妥當(dāng)了?!蔽逆掖亿s來,拍了拍文逸的肩,晌久道,“王都不比家里,言行舉止皆要三思而后行。對科試莫有太大負(fù)擔(dān)。家里有我在,莫要擔(dān)心?!?p> “多謝大姐姐,我明白?!蔽囊蒴尤灰恍?。
“文二,沈大!”章曈出了縣學(xué)的門便瞧見兩人,連忙上前,“收拾妥當(dāng)了吧?”
“有我大姐姐在,當(dāng)然妥了!”文逸攬住文姝的肩得意道。
文姝有些不自在,瞪了文逸一眼脫了身,向章曈微微頷首:“章公子?!?p> “文姑娘?!闭聲訙\笑回禮。
“章小公子,這段日子逸哥兒和沨哥兒給你添麻煩了?!编嵤闲Φ?。
“大娘子客氣了?!闭聲酉蜞嵤献髁艘灰?,“我們是兄弟。這次我和叔父一起入王都,我們還可以一起同行、相互照應(yīng),大娘子放心?!?p> “那便多謝章小公子了?!?p> 臨走,文姝將沈沨拉到一邊。
“姝姐姐有什么事嗎?”沈沨規(guī)矩行了一禮。
“我且問你,你與鐘岄的親事是你求來的,還是沈家嬸嬸幫你物色的?”文姝正色道。
沈沨斂眸答道:“自然是沈沨求來的?!?p> 文姝微微一愣,急忙又問:“那你是怎么想的?是單純幫鐘岄拖延嫁去瞿家的時間,還是真的想娶她?”
沈沨沉默晌久道:“自是,動了真心?!?p> “想沈家叔叔嬸嬸的脾氣,也不會由著你胡鬧。”文姝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沈沨。
“雖不知道你們兩個的事,但我和鐘岄從小一起長大,我勸你最好是動了真心。若你敢對不起鐘岄,我饒不了你?!?p> “沈沨不敢?!鄙驔h忙道。
文姝這才放過了沈沨。
二
章曈打算讓文逸、沈沨跟著自家車隊(duì)同行。章玨為了避免閑言碎語,便丟下章曈先行一步。
如此沒了章玨的約束,章曈和文逸沈沨更沒了什么顧忌,吃住皆在一起,很是自在。
因?yàn)槭勤s路,一行人也并未放縱,二月一日趕到了王都。
“終于到了?!蔽囊萋氏忍埋R車,卻愣在了原地。
城墻高聳入云,寫著“王都”的城門匾高掛在城墻之上,宣告著這座城池作為一國之都的威儀。環(huán)城的護(hù)城河靜靜流淌著,殊不知平靜的水下有多少光利的利刃保衛(wèi)著城中皇權(quán)。
古樸厚重的城門才將將放下,身著全身玄鐵甲胄的城門兵早已肅立兩邊。肅穆的氣氛下,行人無人高聲說話,自覺排成了兩排等候檢查進(jìn)城。
“不愧是一國之都,這次是長見識了?!蔽囊萼?。
沈沨也下了車,凝視著巍峨的城池,白袍袖中的手微微握緊。
章曈因?yàn)楦赣H章琰的緣故不算第一次來王都,打點(diǎn)一行人入城后,剛要帶兩人入城,忽然看到了一個身影,不由一驚:“黎王殿下!”
“好久不見了,澤仁?!币晃簧碇缫庠萍y鳳鳥織金長袍,外披白色貍毛大氅,頭戴金冠,腳踩棗紅登云靴的俊逸男子屏退隨侍眾人,笑著緩緩上前。正是北昭八皇子,黎王祁承。
“文二,沈大,快來拜見黎王殿下?!闭聲舆B忙招呼不遠(yuǎn)處的兩人。
兩人聽罷上前,向來人行禮:“拜見黎王殿下?!?p> “免了?!逼畛刑摲鲆话?,笑著打量兩人一番,“這便是你在信里提到的在鄲州結(jié)識的兄弟?”
章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是。”
“澤仁看中的兄弟,品行定當(dāng)是不錯的?!币粋€清麗女聲從身后傳來。
眾人聞聲看去,一位身著月白色長裙搭暖黃色兔毛小褂,外披雪獺皮裘衣,三千青絲墨發(fā)由兩支玉簪微微挽成淑女髻,妝面精致得體,如同神妃仙子般明艷動人的女子邁著端莊的步子上前并立在祁承的身邊,兩人般配極了。
那女子正是黎王祁承的王妃徐頌卿。
“王妃娘娘?!闭聲酉蛐祉炃湟?guī)矩行了禮,文逸沈沨亦跟著行禮。
“許久未見,澤仁倒還生疏起來了,忘了之前總在我們身后喊哥哥姐姐的時候了?”徐頌卿挽住了祁承的手臂打趣道。
章曈更加不好意思了。
“你莫要拿他開玩笑了,再說下去,他恐怕便要找地縫鉆了。”祁承眼中噙著笑輕輕拍了拍徐頌卿的手。
徐頌卿靈動的眼神又落到了文逸與沈沨身上,見兩人都拘謹(jǐn)?shù)氐椭^,輕松笑道:“春闈順利啊?!?p> “多謝王妃殿下。”文逸沈沨慌忙應(yīng)道。
祁承聽罷笑了笑:“你們倒不必緊張惶恐。此次陛下欽定的春闈主考官是朝中最嚴(yán)明不過的大人,你們?nèi)羰怯姓娌艑?shí)學(xué),必能在北昭爭出自己的一片天地?!?p> 受到鼓舞的文逸與沈沨心頭一喜,又是連連道謝。
“陛下召我們?nèi)雽m還有事,我們先走了?!崩柰醴驄D向章曈一行人道別。
“我祖父任國子祭酒時教過兩位殿下一段時間,我也同他們來往過?!闭聲涌粗h(yuǎn)去的黎王行駕,向兩人輕聲解釋道。
三位少年未多停留便進(jìn)到城中。
三
因?yàn)槭鞘兰易拥?,章曈不參與今年春闈,而章玨又是這次春闈的考官之一,所以進(jìn)到王都以后,章曈就不便與文逸沈沨二人來往了。
章曈在到王都之前,便寫信托朋友找了處既安靜又離貢院近的書院方便兩人備考,為兩人安排了住所之后便告辭了。
一切都收拾妥當(dāng)后,文逸躺在寬大的榻上,瞄向一旁拿著書溫習(xí)的沈沨笑道:“沈小相公很是用功,這次可有把握拿個狀元回去?”
沈沨無奈看了一眼文逸,騰出一只手塞了本策論到文逸身旁:“此次王都春闈賢能者眾,你我還是不要松懈的好?!?p> “好吧。”文逸伸了個懶腰起身,拿起那本策論翻開,“本來想著今日甚是勞累想偷偷懶,想想還是好好念書吧?!?p> 兩個少年不停歇地極力苦讀,極力為自己、為家族、為百姓讀出一個太平未來。
轉(zhuǎn)眼便是二月初八,初九便是兩人下場考試的時候。
“東西都備好了?!蔽囊菀贿B檢查三遍行囊后才放心。
沈沨看著院中將將要盛開的桃花,想必春闈學(xué)子亦如此樹繁花般絢爛。
“二爺,外面有位女使自稱是武定來的,要見沈小相公。”文逸的小廝云朗過了拱門來同兩人稟告。
“武定?”文逸一時想不起來武定有誰能在春闈前一天來找沈沨。
沈沨卻仿佛知道了來者何人一般快步走了出去。
站在門口等候通傳的正是鐘岄身邊的常歡。
見沈沨出來,常歡連忙迎了上去,笑道:“沈小相公和文二爺真是會挑地方,竟躲在這樣偏僻安寧的地界兒,讓人好找。若不是遇到章公子身邊的鶴鳴好心帶路,恐怕等到兩位小相公考完回家,奴婢都找不到呢?!?p> 沈沨回了一笑:“可是你家姑娘有什么事?”
常歡拿下肩上的包袱遞給沈沨:“初春最是乍暖還寒,姑娘怕貢院寒冷,特地熬了一個月趕制出來衾衣,讓奴婢送來給沈小相公?!?p> 沈沨微微一怔,雙手接下那包袱,眼前仿佛閃過那抹倩影,在無數(shù)個日夜不停息地縫制。她明明說過她不善縫補(bǔ),縫制過程想是吃了苦頭的。
“姑娘還讓奴婢給小相公帶句話,讓小相公不必感動,盡力應(yīng)試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背g仔細(xì)打量著沈沨,含笑說道。
“幫在下謝過你家姑娘?!鄙驔h向常歡微微頷首,“沈沨當(dāng)拼盡全力,定當(dāng)不負(fù)所望?!?p> “只有一件?”文逸從門中走出,見是常歡,一臉疑惑,“岄姐姐送的?”
常歡笑道:“姑娘說時間只夠做這一件的,想文府家大業(yè)大,文二爺定是看不上這些的?!?p> “切?!蔽囊荼е直郏皼]準(zhǔn)備就說沒準(zhǔn)備。”
常歡抿唇笑著告辭了。
文逸忽然疑惑起來,斜著眼睨著沈沨:“你們兩個,到底怎么回事兒?”
見沈沨不語,文逸倒吸了一口涼氣:“你倆,不會是真的吧?”
“安心應(yīng)試吧,若你再胡思亂想,小心回去了我告訴姝姐姐和文伯母?!鄙驔h含笑撇下文逸轉(zhuǎn)身進(jìn)了門。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