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唇色很淡,眸光卻極清明,了無大醉后的迷離,“你認為,不是山匪,而是……”
韓天遙低低吐字,“懷璧其罪而已!”
韓天遙之父韓則安亦是名將,卻被貶而死,韓天遙對施銘遠當是恨得切齒。
可老祈王韓世誠明知施銘遠的背后,是正得寵掌權(quán)的云皇后,幾乎是半強迫地要求嫡孫放棄報仇,并且遠離朝堂。韓世誠父子威名遠著,極得人心,而楚帝始終念著韓氏的忠誠勇猛,見韓則安、韓世誠先后病逝,多次征召韓天遙出山,欲厚加封賞,均被韓天遙以種種借口推托不出。
韓天遙都能隱忍下那樣的仇恨,那些山匪明知韓家并未失寵于君王,而且魯州還有一支愿意聽命于韓家的忠勇軍,會為二十年前的舊恨一舉夷平花濃別院?
何況當年戰(zhàn)事,說到底,韓則安不過奉命行.事而已,真正的指揮者乃是當時揮軍北伐的柳相,如今那兩位也已遇害,又有多少的仇恨消解不掉,還要算到韓天遙和他的妻妾奴仆身上?
十一微微闔眼,心頭有什么揪著似的陣陣疼痛。
她很想再去抓酒袋,卻只是更緊地捏住茶盞,捏到指骨發(fā)白,才小心地啜了一口,低低道:“懷璧其罪……”
韓天遙目注著她,似乎在等她細問。
但十一終究什么也沒問,只道:“唔……既然你信不過提刑司,自己去追查也好?!?p> 韓天遙靜默片刻,簡潔地答道:“我會回京,出仕。我會為死去的人討回公道。”
他是韓家嫡孫,若決心出仕,以父祖蔭恩,君王必贈以高官厚祿;而韓天遙既暗示能保宋昀富貴平安,朝中必也另有安排,方才有此把握。
韓家少主素以風.流聞名,一夕劇變后,當會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見十一沉默,韓天遙便站起了身,“待會兒用點飲食,別再喝酒了!聽宋昀說,你很喜歡逍遙酒莊的酒,我已約了他明日和你同去那里喝酒。若你再喝醉了,只怕明日沒了胃口去品那美酒!”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著冷峻,只在最后一句時又低了些,如隔了窗嗅到的酒香,不覺烈意,只覺清醇,甚至沾了微風的柔和。
小瓏兒忙相送韓天遙出去時,十一依然在床上出神。
一直緊扣茶盞的手不知怎的一松,半盞茶水潑在了衾被上,她卻恍若未覺,只打了個寒噤,慢慢抱住了肩。
“泓……宋與泓,你在做什么?”
茶水已在衾被上慢慢洇開。
被上繡的是崖上青松,云際鯤鵬,意為鵬程萬里。
此去京城,到底是誰的鵬程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