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出來時前臺正半瞇著眼睛打盹,看著這幾個人不過半小時就通關(guān)了下巴差點掉地上。她朝密室出口向里看了看,擔(dān)憂地說:“你們…你們沒有拆道具暴力通關(guān)吧?”陶陶忍俊不禁,乖乖地說:“沒有沒有姐姐?!彼熘K懿的手臂:“我們只是開了點小小的外掛?!毙〗憬阖Q起大拇指:“厲害,真的,沒見過這么快的?!?p> 宋禮問禮物是什么,得知是打折券的的時候失望地嘆了口氣。小姐姐把收銀臺后的拍立得舉起來說:“還有拍下!立馬!得到!要拍兩張嗎?”
“哎這個可以有!”李星明把江何推中間,美名其曰最帥的站c位,又朝陶陶拋了個眼神。陶陶心領(lǐng)神會,慢慢把蘇懿擠到了中間。蘇懿知道這些人存著什么小心思,鬼使神差,自己卻并不想拒絕。江何心里想著沒白疼你小子,抿著嘴控制嘴角的弧度以免咧到耳后根。
“站近點呀帥哥美女,不然站邊上的可只有半張臉啦?!毙〗憬阒笓]著。幾人只好朝中間靠近再靠近,直到兩人羽絨服的空氣被擠盡,隔著厚厚的衣服感受到手臂堅硬的骨頭。江何垂眼注視蘇懿的側(cè)臉,像兩人很久之前站在領(lǐng)獎臺上,他又隱隱約約瞄到了耳后那顆小痣。
“哎好,保持住啊?!笨扉T按下,三寸大小的照片從相機頂端緩緩移出,半分鐘左右圖像開始顯現(xiàn)。照片里大家都看著鏡頭笑得又傻又開心,李星明和宋禮勾肩搭背像是認(rèn)識了很久的兄弟,陶陶牽著蘇懿的右手放在臉側(cè),歪著頭倚著兩人交握的手露出八顆大牙。蘇懿淺淺笑著,不似以往拍照時的清冷。只有江何的視線偏離了鏡頭,明晃晃地盯著蘇懿。
李星明最先持著照片看了會兒,一言難盡地直視著江何。附在他耳邊提醒:“你可收斂點吧?!苯螞]懂他的話,皺著眉有些許疑惑想看照片。但宋禮半路截胡先搶了過去,他只看了一眼就湊到江何另一邊耳朵說:“真是一點也忍不了啊?!笔裁磥y七八糟的,兩人胡說八道些什么。宋禮把照片懟他眼前他就說不出話了,照片中的自己…原來侵略性這么強嗎?即使因為人數(shù)太多無法聚焦的照片并不清晰,可自己直白的視線卻無處躲藏。
“我這么明顯嗎?”江何囁嚅道
李星明看他一副才反應(yīng)過來的樣子,難道他以為自己很隱秘嗎?“你還想多明顯?”
江何難得在李星明面前敗下陣來,喃喃道:“我沒想?!眱蓚€女生在拍合照,江何把照片放進(jìn)口袋沒再拿出來。他眼神流轉(zhuǎn),傳遞著想要占據(jù)陶陶位置和蘇懿拍兩人合照的信息,轉(zhuǎn)而掩了掩情緒,急不來。依照蘇懿那個不會讓人為難的性格,自己現(xiàn)在提一嘴多半不會被拒絕,正是因為知道她不會拒絕,江何反而不想利用這一點。他正內(nèi)心爭斗著,一個身影在眼中不斷放大。
“走什么神?要不要拍一張?”蘇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何回了神,有些不敢相信:“我…和你嗎?沒有別人嗎?”李星明看他試探的樣子,在一旁急得不停錘桌子,還問還問,換成自己照片都出來了。
蘇懿不是很懂江何的腦回路,畢竟自己也沒有再和除他之外的人說要不要拍一張。她猶豫著回答:“也…可以有別人?!?p> “不要別人。”這次他反應(yīng)得很干脆。
“來來來?!毙〗憬忝黠@很興奮,她早就覺得這兩白衣服之間的氛圍拉拉扯扯的,用腳底板想想都知道兩人不一般。反正和那個粉色衣服還有黑色衣服的感覺不一樣。宋禮又在扯陶陶包上的掛墜,被陶陶一臉皺巴巴給了一巴掌呼了下去。大大方方的,這叫友情。小姐姐每天要接待那么多客人,情侶,曖昧中的準(zhǔn)情侶,朋友,她一看一個準(zhǔn)。
江何僵硬地站在蘇懿旁邊,比消防站門口保安亭的士兵還站的直,反倒是蘇懿兩手耷拉在身前很放松。“男孩子放松點,大大方方的嗷。”小姐姐應(yīng)該是個東北人,多講幾句話口音就拐著彎兒的變調(diào)。江何被吼一嗓子,摸摸鼻子更不自在了,手一會兒抬起又放下,一會兒揪著衣服邊,根本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幾十秒的時間內(nèi)舞出八百個小動作。旁邊幾人都要笑死了,特別是李星明抖著肩膀樂個不停,他哪里見過江何這個樣子,在他面前從來都是拽得跟個二五八萬似的。
好在照片出來兩人很滿意,蘇懿稍微有點表情管理,淺淺揚著點笑。江何那尷尬勁通過靜態(tài)的照片看不出來,微微提著點下頜,硬帥。照片最后給了蘇懿,幾個人又把其他照片分了分,倒也忘了那張還揣在江何口袋里的大合照。拍照這種事情就是你不提我不提就純玩,玩完大伙兒各回各家,但只要是誰起了個頭就開閘了,干什么就得先拍兩張。有了密室逃脫小姐姐給他們起了這個頭,后面是吃個飯要先拍照再吃,干什么都得先咔嚓兩張。
吃完晚飯已經(jīng)九點了,中途蘇懿接了個電話是周平問她什么時候回家,她說了個九點多對面要她注意安全就掛斷了。周平這一點做得很好,蘇懿在外面玩從來都不會一個電話一個電話緊著催人回家,只是時間晚了會來個電話提醒她注意安全。
幾個人在商場門口分開,宋禮和陶陶一個方向他兩先走了,李星明和江何陪蘇懿在路邊等車。三個人都沒說話,只有一輛接一輛亮著燈的車呼嘯而過,帶來一陣摻著車尾氣的風(fēng)。明明很嘈雜,卻又很安靜。蘇懿想說點什么打破這種氛圍,想來想去張嘴說了句最沒用的:“你今天破費了?!苯魏眍^一梗沒接上話,李星明收了手機大咧咧道:“啊呀他除了有點破錢一無是處,花他點錢是應(yīng)該的。”
按理說李星明說這話是想讓蘇懿不要有心理壓力,可李星明是江何的什么人她又是江何的什么人。從小到大的鐵子,還是家里都不缺錢的那種,這么一頓飯充其量就是人家的家常菜都不值當(dāng)拿出來當(dāng)個事說。但自己呢,過去的十幾年人生中,她都沒有走進(jìn)過那么高檔的餐廳也沒有體驗過那么細(xì)致的服務(wù),經(jīng)理彎著腰出門迎接的場面她只在電視里大人物出場的時候見到過。這讓意識到自己農(nóng)村出身,普通家庭身份的同時,還多了一點惶恐和退縮的情緒。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自己明顯和他們不是一類人,她甚至有點擔(dān)憂自己剛才出于禮貌的那句話會不會顯得很沒見識很計較。
江何此時也有點回過味來了。蘇懿這句破費了讓他醍醐灌頂,在餐廳并不是像她所說的只是不說話沒有不開心,其實她就是不開心了。蘇懿這個人,與其他人的喜形于色不一樣,她的情緒總是淡淡的,好像再大的事都不足以驚動她半分。越是這樣,越讓人看不出她的喜怒哀樂。而蘇懿又是個擅長站在他人角度感同身受的人,即使不高興了也不會說出來以免影響聽者的心情,只是默默消化再若無其事地融入進(jìn)來。江何看了一眼乖乖等車的女孩,她把帽子扣上了,這個角度能看到一角被風(fēng)帶起的圍巾,小小一團(tuán),怎么就…這么招人疼呢。
車來了,江何先一步把車門打開,又操心地叮囑她到家記得發(fā)個消息。蘇懿坐在后座用力點點頭,同他說開學(xué)見。
街景快速往后倒退,不斷砸落在眼中的光斑模糊了視線,思緒飄散,她又不可自抑地想起了今天敏感別扭的自己,一時間只覺眼前水霧迷漫,更加模糊。
江何和李星明晃悠著回鈺龍灣,李星明在哐哐往群里發(fā)今天拍的照片,江何沒穿秋褲,手機貼著大腿外側(cè)不斷震動?!罢α税。K懿走了話都不說了啊。”李星明斜了他一眼,把手機揣兜里。
江何深吸一口氣慢慢從鼻子里呼出來:“你說,蘇懿是因為什么不開心呢?”他問李星明不是沒有原因的,李星明從小心思細(xì)膩,他那點破情緒李星明回回都給他處理得熨熨帖帖的,乍一聽嘴里沒一句正經(jīng)話,實則總能把事情看得透徹。
李星明攬著江何肩膀問:“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情緒不對的?”
江何仔細(xì)回想:“在餐廳的時候,不對,還沒進(jìn)去她好像就不太對。”
“對咯,為什么她唯獨只在這里表現(xiàn)出了不對呢?”李星明打了個響指繼續(xù)說:“這個餐廳和你們之前的那些交流相比,有沒有什么…嗯…超出范圍的?”
江何好似看見什么東西破了個小口子將要噴涌而出。他和蘇懿的交流,不過是他帶點甜品,順帶買個飲料這些小事,而蘇懿也總是會想方設(shè)法還回來。這個餐廳和這些比起來,是高檔的,昂貴的,這超出了蘇懿的見識面和消費范圍,這些她沒接觸過的東西讓她不自在了,說不定她還在暗暗擔(dān)心該怎么還回來。他懊惱地拍了下腦袋,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李星明順了把江何的背:“不用太擔(dān)心,蘇懿她估計只會在心里和自己糾結(jié)。”
江何嘆了口氣說:“我就怕她和自己糾結(jié)覺得和我們有差距,她心里有什么都不說就知道為難自己,認(rèn)識她這么久就沒見過她有什么情緒外放的時候,我一直以為她家條件應(yīng)該挺好的才能養(yǎng)出她這么優(yōu)秀的。”
李星明搖搖頭不贊同:“可能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庭吧,”他看了眼還在皺著眉頭煩悶的江何,這小子是真的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