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爹！”
鄧四兒顧不得看一眼左癡，當即哭喊著撲向他爹鄧老漢，神情非常凄慘。
村里人看著這一幕都悄悄的別過頭去，到底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又相處了這么些年，誰知道，白天還互相打招呼的熟人，怎么好端端的，人就這樣沒了？
誰又能想到，他們剛下地回來，趕著回家吃晚飯，這鄧家大院怎么就無緣無故的起火了呢？
鄧四兒跪在他爹燒焦的尸體前痛哭，越哭聲音越小，到后來只能看到他肩膀聳動，竟然聽不到一丁點兒聲響。
張大姐見了擔心，忙上前拍著鄧四兒的肩膀，安慰的說道：
“鄧四兒，你爹和你哥已經(jīng)死了，你這個時候可要撐住了?。 ?p> “是呀是呀，怎么樣也要等你三哥三嫂回來呀?！?p> “是啊，唉......你說這......怎么好端端的，就著火了呢？”
“誰說不是呢！這鄧家老大老二原來在家，沒下地干活啊......唉......真慘吶......”
左癡聞言立即眉頭一皺，低著頭若有所思。
其他的村民見張大姐開口，也紛紛上前勸道。
好在鄧家老三和他媳婦兒沒在，真是不幸中的萬幸，總算沒叫鄧家絕了后。
一直到半夜，鄧家大院的火才漸漸被澆滅，而鄧家農(nóng)院，也已經(jīng)被燒得面目全非。
昔日里家底殷實的鄧家，沒想到，一夕之間，竟成這般模樣。
白安村的村民們看了，皆是唏噓不已。
大火已經(jīng)被撲滅，村民見鄧四兒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想來應該沒什么事情，便都一邊搖著頭，一邊嘆著氣，慢慢的全都散了。
張大姐見鄧四兒的模樣，想來不愿離去，便回到家里給鄧四兒拿出一床干凈的棉被放在邊上，夜里涼了可以蓋一蓋。
“謝謝你了，張大姐。”
鄧四兒看著棉被，抬起頭感激的對張大姐說道。
張大姐看著鄧四兒臟亂的面容，竟跟著掉下淚來，低聲勸道：
“大家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謝什么。鄧四兒，人已經(jīng)去了，你可不能再有什么事?。“?.....你要節(jié)哀啊......好好的等你三哥回來啊......”
鄧四兒點點頭，便又將頭低了下去，直愣愣的瞅著他爹燒焦的尸體。
張家大姐見了難免心里難受，但也無可奈何，也只能唉聲嘆氣的回家去了。
左癡見村民都已經(jīng)走光了，便也站起身來，走到鄧四兒身邊，他喉嚨被煙嗆著了，聲音仍是沙啞的說道：
“逝者已逝，你......節(jié)哀順變?！?p> 鄧四兒直起身來，就著跪著的姿勢，轉(zhuǎn)過身對著左癡拜了下去，說道：
“多謝左大人相救，要不是你，連我爹的尸身，都沒有了。這份恩德，鄧四兒沒齒難忘?！?p> 左癡不知道此時應該說什么才好，就學著之前張大姐的樣子安慰性的拍拍鄧四兒的肩膀。
鄧四兒向左癡拜謝過后，便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直愣愣的瞅著他爹燒焦的尸身，眼睛一眨不眨，身體僵硬的跪在那兒。
左癡自從見到鄧四兒，便感覺鄧四兒是一個生龍活虎的人，機靈聰明，很有活力。哪里會想到二人這才相識不過一天，鄧四兒便要遭受如此悲慘巨變？
當下，左癡竟也感覺到了世事無常，不過說來也巧，他下午去了趟黑安鎮(zhèn)縣衙，詢問了一些事項，買了一匹馬，等回到白安村的時候，鄧家大院已經(jīng)是火光沖天，搭救已然來不及了。
幸好，還是趕上了救鄧四兒出來。要是自己早一些回來，想必......
左癡見鄧四兒一動不動的跪在那兒，守著他爹的尸體，他心里不忍，再看時候已經(jīng)過了半夜，也沒有幾個時辰天就要亮了，便沒有離開。
他靠在臨近的一棵大樹下坐著休息，此時四周人皆散去，已經(jīng)很安靜了。
不時有未燃盡的火堆發(fā)出“嗶波”的聲響，二人就這么靜靜的等著天亮。
天剛朦亮，鄧四兒從夢境中驚慌的掙扎著醒來，見自己不是守在他爹的尸首旁邊，而是蓋著棉被靠著大樹休息，不禁一愣。
原來，鄧四兒受到驚嚇又悲傷過度，支撐不住昏了過去，左癡便將鄧四兒扶到了大樹下面，又給他蓋上了棉被。
鄧四兒見他爹的尸首已經(jīng)被蓋上了一塊麻布，他走過去跪下磕了兩個頭，便起身四處尋找左癡。
“左大人？左大人？”
左癡正在鄧四兒的屋里翻找，一片廢墟中其實也沒什么東西，但左癡莫名的覺得，這場大火，來得巧了些。
左癡聽見外面有人叫他，心知應該是鄧四兒醒了，便走了出去。
鄧四兒見左癡從一片廢墟中走出來，心里略安。
“你醒了?！弊蟀V拍拍身上粘著的灰，問道。
鄧四兒點點頭，也開口道：
“左大人，昨天謝謝你了。”
左癡也點點頭，又說：
“你今后怎么辦？”
鄧四兒嘆了一口氣，神情哀傷的說道：
“等我三哥回來，先把我爹、大哥、二哥安葬了，再說?！?p> 一夜過去，鄧四兒像個忽然長大的孩子，神情語氣皆不復昨日那樣失常，只是想到今后的打算，又難免覺得迷茫。
“對了，這是我在你屋里找到得?！?p> 左癡說著便將手中翻找出的一個小鐵盒交給了鄧四兒。
鄧四兒接過一看，原來是自己從小隨身帶著的東西，不由的小心翼翼用手輕輕的擦抹。
“這是什么？”
左癡見鄧四兒這樣小心，好奇問道。
“我生下來就被人丟在我爹的門口，這是我當時身上僅有的東西。”
左癡聽了大為驚訝，原來鄧四兒竟然不是鄧老漢的親生兒子，竟是撿來的！
左癡看著鄧四兒，想起昨日下午自己去黑安鎮(zhèn)縣衙詢問的情況，縣衙的仵作說，那些尸體至少在土里埋了十三年以上，才會腐爛成如今這副模樣。
而鄧四兒，今年也不過十五歲，算起來與尸體腐爛的時間剛好吻合，鄧四兒又不是白安村的人，左癡當下便能肯定，鄧四兒的身世一定不簡單。
還有昨天發(fā)現(xiàn)的那一截指骨，左癡去縣衙問過，又通過比對，竟然不是那十七具尸骨中任何一個，那，這指骨，又會是誰的？
不屬于任何一具尸骨的一截指骨，時間吻合的鄧四兒的年齡，誰這么殘忍竟然連殺十七人之后埋尸？加上鄧四兒的身世，還有......
左癡轉(zhuǎn)身看著眼前的一片廢墟，雙眼微瞇，心里暗道：
還有，這場巧得離奇的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