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顧小然反應(yīng)過來,恍然大悟道:“你裝的呀!”
段拂意點了點頭,又聽見她問:“可是為什么呀?”
“說來話長,日后有機會再和你解釋吧,只是這事兒你知我知,別和你爹說漏嘴了?!?p> 顧小然揚眉一笑:“你就放心吧?!?p> 這事兒之所以不瞞著顧小然,也是對她放心的緣故。
兩人騎馬慢走在楊柳堤上,并肩而行,一路上話不多,但一切盡在不言中。
到了長街,道邊有鬻干貨的婦人,兩人買了幾袋糖炒栗子,路邊等著成陽侯府的馬車。
臨別時,顧小然一再說:“下回什么時候出來騎馬?”
段拂意胡亂應(yīng)了她。
顧小然不信,伸手取了段拂意鬢間的簪子,得意洋洋道:“這個就先放我這里,下回出來再還給你。
她無奈,只好連應(yīng)三聲好,才上了馬車回王府去。
入了冬月,宮里都在籌備冬狩之事?;屎笞屓朔帕孙L(fēng)聲到肅王府,如今北方虎視眈眈,陛下有意示武于天下,格外重視此次圍獵。
宋祁早早穿了獵裝等在淮雨閣院里。
鈴蘭見了有些詫異:“殿下怎么來了?小人去叫側(cè)妃起床梳洗吧?!?p> 他道:“不用,你們做自己的事就行?!?p> 話雖如此,院里的下人還是為他搬來椅子,提了暖爐出來。
段拂意一夜好眠,睡醒了松松散散去梳洗,聽冬卉說殿下在院里等好一會兒了,才打起點精神來。
她一腳剛踏出門,天地間突然飄起雪來。
抬眼所見,就是園中光風(fēng)霽月的少年抬起頭,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那張清俊潤朗的臉轉(zhuǎn)過來,看見她的身影,微微點了點頭,又將手負到身后去。
“阿姐今日陪我騎馬射箭吧。”
幾乎是下意識的,段拂意點了點頭。
冬卉笑道:“那也要先用過早膳才好?!?p> 吃過早點,被拉到了射箭場段拂意才想起來,自己雖然會騎馬,但不善射箭。
宋祁見她拉不開弓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吩咐凌云換一把弓來,看她的樣子還是為難。
他默不作聲地走到段拂意身后,一手握住她持弓的手,一手握住她拉弦的手,調(diào)整著姿勢。
幾乎是一瞬間,段拂意就崩緊了身子。二人離得很近,除了手,身上卻沒有一處碰著的地方。盡管如此,她還是能感受到身后之人的呼吸。
在外人看來,就好像是宋祁將她擁在懷中一般。
他握住她的手拉開弓弦,瞄準箭靶,一箭穿心!
段拂意笑開了眉眼,詫異地回過頭,就在回頭的一瞬間,宋祁正好低頭。
她感覺額頭貼上什么柔軟冰涼的東西。
待宋祁反應(yīng)過來,霎時間松開手背過身去。
段拂意也有些不好意思,看著少年的背影,卻發(fā)現(xiàn)他的耳朵凍得通紅。、
片刻后凌云牽了青駒過來,這是她的長項,毫不猶豫地翻身上馬。
宋祁見狀趕緊跟上。
她并非自由習(xí)得騎馬,而是十四歲那年神威營駐扎在益州,在陰差陽錯的巧合下結(jié)識了蒲蘅,她偷溜出去和人學(xué)的。
大約是天分,她學(xué)得快,一回馬也沒墜過,宋祁如今都有些趕不上她。
動起來也不覺得冷了,心頭的郁結(jié)隨寒氣散去,雖流了一身的汗,卻覺得四體通暢。
回了淮雨閣,冬卉伺候她沐浴時,看著段拂意舒展的眉頭,笑著問:“主子今日怎么這樣開心?”
聞言,她搖了搖頭,突然想起上午射箭時的情景。
他的箭射得真好啊。
·
天氣越發(fā)冷,外頭冰天雪地,尋常人家恨不得整日窩在屋子里,攤販都不愿意上街去做生意。
卻有一個女子,不管外頭多大的風(fēng)雪,她都必須為了天下安寧去往千里之外的異國,從此背井離鄉(xiāng),終生不歸。
段拂意早早就同文斯嫻進宮了。
走入殿門時,她還有些奇怪。按理來說,此時正該是宋元敏與她雙親作別之時,她卻誰也不見。
鳳冠霞披的女子獨自坐在大殿中,畫著精致妝容的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
文斯嫻走上前,輕聲說:“公主,該動身了?!?p> 宋元敏抬起頭,恰逢殿門外山上的晨鐘敲響,那張精美的臉上留下一行清淚。
她站起身,走出門去。
段拂意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自始至終沒有回過一次頭。
生離別,生離別……
不知她在北齊,是否可以另有一番天地。
送走了永靜公主,當(dāng)日下午四公主宋元止就被解了禁閉,不管曾經(jīng)犯過什么錯,只要得到這天下最有權(quán)勢之人的寬宥,她就依然是這汴京皇宮里最尊貴、最無憂無慮的公主。
只要她想,再也不會有人提起那個在雪天被她推下攬月湖,凍得嘴唇青紫,發(fā)了三天高燒險些命喪的宗室公主。
冬月廿二,明日便要啟程鹿苑。
段拂意翻來覆去在床上睡不著,在翻身的第八次,一道女聲傳了過來。
“側(cè)妃睡不著嗎?”
她側(cè)支起上半身,掀開帷幕看過去。
今日守夜的是紫蘭,來了雖有一陣,段拂意卻囿于各種雜事,且紫蘭不像鈴蘭有一手梳頭的絕技,因此二人還未熟悉起來。
紫蘭探過頭,笑著道:“側(cè)妃若睡不著,小人陪您解解悶吧?!?p> 段拂意笑著點點頭,伸手去挽帷幕。紫蘭見狀,過來將一側(cè)帷幕挽上去,自己坐到床邊講了起來。
“今夜晚些睡應(yīng)該也沒什么,明日要坐一日的馬車,想來無聊,馬車上睡就是了?!?p> 她又繼續(xù)說:“小人不像鈴蘭手巧,不過好在會講故事,府里的丫頭女使都愛同我講話,側(cè)妃是想聽這府里的八卦呀,還是外頭的話本子?”
段拂意猶豫了一會兒,她都想聽,但又不能開口,若要起床拿紙筆寫,又麻煩了些。
好在紫蘭接著說:“反正夜還長,小人就都和側(cè)妃講講吧!”
段拂意躺下,靠著枕頭聽她從王婆子家內(nèi)侄討好軍中上級不成反喪命,講到畫本子里花魁愛書生、散盡千金為自己贖身。
等紫蘭講到興頭處探過去看,床上的人已經(jīng)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