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本相倒更覺得她蠢笨
“因為本應該被他視為棄子的裴祈,卻出人意料的得到了他所不敢肖想的太尉府,于是……他打算尋回裴四,繼續(xù)讓裴祈為他所用。”見裴云江一直在低著頭并不準備回答,容欽邁著步子走到裴祈面前,抬手扶住了她不穩(wěn)的身子,安慰的眼神里帶著些許探究:“怎么了?”
裴祈還沒有從真相的震驚中緩回神來,聽了容欽的問話,那浸了淚的失神雙瞳,猝不及防的撞進了他的眼底。
容欽有一瞬間的怔愣,不明白葉柔為何會有這種反應。
無措,失望,以及痛心疾首。
莫非是聽了裴祈的事傷心?
可這明明與她無關。
看見容欽在自己眼前,裴祈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失了態(tài),強壓下心頭的痛楚后,她才緩緩冷靜下來。
不能讓容欽起疑。
裴祈用力吸了吸鼻子,伸手抹去了眼淚,反握住容欽的手,朝他搖了搖頭:“我沒事。”
“只是我跟小四那孩子待了幾天,也算是有些感情,一想到他有這番經(jīng)歷,便覺得可憐?!?p> 裴祈的眼淚還殘留在手上,容欽清晰的感覺到了從她指間傳來的涼意。
原來是為了裴四那個孩子傷心。
可這,倒是有些傷心過度了。
容欽并未明說,轉(zhuǎn)手接過素影遞來的帕子,將裴祈攬在懷里,低頭幫她擦起了眼淚。
而在聽到裴祈說曾與小四住過一段時間,裴云江便確信了小四就在丞相府內(nèi),心中的算盤,也愈發(fā)清晰。
“右相大人日理萬機,小老兒也無心打擾,只要右相大人能放了裴四,便是我裴家的恩人!”
他竟現(xiàn)在還執(zhí)迷不悟……
裴祈閉上了雙眼,被裴云江所說的字字句句搞得萬念俱灰。
血緣至親,難道不是讓人最為信賴的感情嗎?
她看向裴云江,只覺得眼前這個自己應該稱之為父親的人,愈發(fā)陌生。
“小四已經(jīng)死了,裴老爺子今日,當是要不到人的?!迸崞砀C在容欽懷里,嘴角勾著自嘲的淡笑:“前些日子府里來了刺客,小四被抓走了,那群刺客兇得很,我估計啊,他活不成了。”
裴云江聞言,瞳孔猛地一縮:“夫人可知道,劫走裴四的是些什么人?”
這么迫切的想知道啊。
裴祈也不隱瞞,從容欽懷里退了出來,捏著自己的下頜,張了張嘴:“嗯……讓我想想?!?p> “我記著當天被那群刺客打暈之前,好像聽見了什么……玉面莊主?也可能是我聽錯了,裴老爺子只當我說的是個參考就行?!?p> 其實,她說這話是故意的。
裴云江知道她與江陵楓是無話不談的好友,也知道所謂的玉面莊主正是他江陵楓。
小四被江陵楓保護著,就等同于到了她的手里。
裴云江不是一直想拿小四當做威脅她的籌碼么?如果明擺著告訴他,小四此時就在她手上,那么裴云江又當以什么籌碼來威脅她呢。
是親自來求她,還是擺出身為父親的威嚴逼她回到裴家?
不管他用什么手段,她都等著裴云江來找她。
然后親自跟她解釋。
“晌午已過,本相也沒時間跟你耗在這。”容欽抬頭看了看時辰,想到自己還要出門,便不打算繼續(xù)與裴云江廢話下去,帶著裴祈離開了沉華閣:“裴四的下落,我家夫人也已經(jīng)告訴了你,你若想繼續(xù)跪著那就留在這,跪夠了,便自己滾。”
二人離開之后,屠攸垂眸看了眼地上的裴云江與裴良,臉色也不是很好。
按理說,裴祈與他家主子水火不容,他不應該同情裴祈。
可是裴云江的做法,實在令人唾棄。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他卻親手殘害自己的骨血。
不見天是何等毒藥?即便能用至親之血緩解痛苦,可時日久了,五臟六腑皆是損傷。
中毒之后,即便真的擁有藥盅,她也活不過十年。
倘若早知道裴云江背地里做了這么多事,或許大晟天牢之內(nèi),裴祈就不會甘愿付出這么多代價來力保裴家了吧。
嘆了口氣,屠攸望了望容欽離開的方向,提著劍追了上去。
沉華閣院內(nèi),裴良見該走的都走了,才站起身撣了撣土,跑過去把裴云江扶了起來:“爹,裴四那小子不在這,那我們怎么找到大姐?”
裴云江眸色復雜,盯著眼前的空曠之地發(fā)呆了許久,終于是嘆了口氣只得作罷:“算了,回府。”
“裴祈那邊,我再想辦法就是。”
……
……
走出丞相府的這條路,在裴祈的心里十分漫長。
裴祈靠在馬車門口的位置,稍微撩開了車簾,看著外面的市井喧,顯得囂心不在焉。
“還在想裴四的事?”容欽靠著軟塌,半瞇著眼問。
“嗯?!迸崞淼膽艘宦?,將視線從外面收了回來:“不止裴四,我覺得裴祈也很可憐?!?p> 也許不光是可憐,還很可笑。
她抬起眼,竟跟容欽聊了起來:“夫君覺得呢?”
“本相?”容欽挑了挑眉,略微思索:“相比于你說的可憐,本相倒更覺得她蠢笨?!?p> “為何?”裴祈不解。
容欽對上裴祈探究的目光,果斷的將人拉過來攬進了懷里:“本相跟她在朝堂了互爭互斗了幾年,也算是互相了解?!?p> “裴祈這人,惜情慣了?!?p> “裴家在帝都的影響力,哪怕裴祈沒有入朝,也可以過得風生水起,倘若裴云江真的在乎這份兒女之情,又怎會不留情面放她一個女子來朝中涉險?她本可以是溫室中受盡和風雨露的嬌花?!?p> “裴云江在一開始,就沒將她當女兒對待?!?p> 裴祈動了動唇,想要說些什么,可想了半天,卻發(fā)現(xiàn)她沒辦法說出反駁容欽的話。
她本可以是溫室中受盡風和雨露的嬌花。
就像葉柔一樣么?
她在葉府看到葉崇和葉柔相見的畫面,好像裴云江的確沒有給過她。
可是……
“可是,血肉至親,真的會狠下心利用嗎?”裴祈還是不愿意相信,迷茫的問著容欽。
“阿柔,這世間并不是所有父親都像葉老將軍?!比輾J梳理著裴祈被風吹散的長發(fā),隨后扣住她的后腦,將人按在了肩上,又道:“你以為那些賣女謀財、棄子謀命,甚至將骨血丟進山林狼群的傳聞,都只是說說而已嗎?”
的確,不是說說而已。
這些都是真真切切發(fā)生過的。
順著容欽的動作,裴祈將整張臉都埋在了容欽的肩頭。
也罷,就如容欽所說,權(quán)當她是個……
蠢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