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已經(jīng)到了溫州，再有三日就該到鄴城，屆時，也不知會不會護著姚家?！崩罴兾跄郯字讣廪D著翠色茶杯做苦惱狀，“此事著實難辦。”
“娘娘是奴婢的主子，為娘娘分憂是奴婢的本分。”鄧硯低垂著頭，以一副獻祭的姿態(tài)沉溺在李純熙的漫不經(jīng)心中。
“聽說姚家逃掉的那個。。。”李純熙兀的停住了指尖轉動的杯子，看向對面垂著頭的鄧硯。
“姚桉?！编嚦幠貙⒃捊o補上，“商洛郡尉姚逐嫡次子?！?p> “對，就是他?！崩罴兾趼蕴Я颂а垌樦捳f，“本宮聽說他是個極有才能的，十三歲就是鄉(xiāng)試魁首，若是沒記錯，同行的范澤明還是他的同窗好友，于學識一事上極為聰慧?！?p> “都是出自名門的貴公子，與京師的紈绔子相比，這般讀書用工的，不多見了，若是被捉了去砍首，倒是可惜?！?p> 李純熙自小長在鄴城，可她的祖父致仕賦閑于陜省清澗，每每書信傳遞，皆對此二人贊賞有加，恨不得對飲烈酒引為忘年知己。
鄧硯也是想到了這一層，于是拱手請命：“娘娘無需多慮，奴婢必為娘娘除憂?！?p> “哦？那本宮就在這鳳棲殿等候鄧廠臣的好消息了?！?p> 居于濮陽東南方的岷縣，乃是整個豫省鐘靈毓秀之地。阡陌交通之間的烏黑小巷內，三個穿著打著補丁破破爛爛麻衣的少年郎或坐或躺的隱在不起眼的小巷墻角處。
“陶兄，如今大街小巷都貼著你我還有聿珩的追捕令，沛琛敢問，下步，我們該怎么做？”范澤明自打隨著姚桉和陶其正逃跑后，便常常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本是唇紅齒白面如冠玉的溫柔俊秀的少年郎如今竟是風吹日曬臉色蠟黃面唇凍得發(fā)紫，席地而坐，絲毫不顧巷中臟污，唯有舉手投足之間似是還能窺見幾分矜貴。
范澤明睜著一雙清透烏眸問向拿著樹枝子一下一下敲著裂了縫的破碗?yún)s依舊怡然自得的陶其正。三人之中，家世相等，可出身不同，其中，范澤明口中的陶兄最是低等，可不知不覺間，陶其正竟成了三人中的主心骨，極受范澤明與蜷縮在磚石上發(fā)著抖一言不發(fā)的姚桉信任。
話音落地，陶其正拿著樹枝敲著破碗的手頓時停在半空中，沒有回答范澤明的問題反而沉默的轉頭看向躺在地上臉頰泛著潮紅的姚桉，前日宿在荒野，姚桉受寒氣發(fā)起了高熱，陶其正帶著范澤明和姚桉沿街乞討，可傷寒藥五文一副，要喝整整十副藥才好，可乞討又能討的了多少，更何況陶其正和范澤明均是手足完好的漢子，這便更是無人愿意施舍錢財?？蔁o論是何賺錢路子，哪怕是碼頭搬貨郎都需名目錄以證身份，陶其正根本就沒有錢去救熱昏過去的姚聿珩。
范澤明也順著陶其正的視線看向墻角根，那兒已經(jīng)是他們能找到的最避風的角落了，姚桉就被他們安置在那兒。大齊的冬天很冷，能撐下這出逃的五日已屬不易，范澤明也知道現(xiàn)如今的處境，跟著陶其正一齊陷入沉默，只有簌簌風雪依舊在天地間飄舞，陶其正規(guī)律的敲著破碗，清零而又沉悶的聲音在這一方天地回響。蜷縮在墻角蹙著眉的姚桉在昏睡中仿若聽到了這持久不散的敲擊聲散平了眉角，范澤明亦是有些困倦，圓眼半瞇不睜的。
可突然，陶其正兀的停了手上的動作，樹枝失力般砸向放在雪地上的破碗，擊出一副刺耳的尖銳噪音，銳的耳鼓作響，半睡的范澤明刷的睜開雙眼，眼中清明無半分睡意，動作迅速的將蜷在角落里的背負在身上，似是已經(jīng)做過了千百遍。
眨眼間，范澤明已是準備完畢蓄勢待發(fā)，四目相對，陶其正輕啟嘴角，在朦朧月輝之下，范澤明清楚的看見，陶其正說的唇語分明是：錦衣衛(wèi)
范澤明心中咯噔一聲，這五日來，錦衣衛(wèi)跟個瘋狗似的，晝夜追趕，一直緊追著他們三人不放，因而寢食難安，若不是前日錦衣衛(wèi)挨家挨戶的搜尋他們，他們也不至于留宿荒野使得姚桉發(fā)了高熱昏睡不醒。
細聽起來，的確隱有錦靴踩雪的咯吱聲，若不是近些日子他們草木皆兵風聲鶴唳，怕是早就不把這細弱聲音當回事兒。
范澤明看了一眼陶其正，鄭重的點了個頭，然后背著姚桉往一處深巷里疾奔而去，陶其正綴在他們身后，偶有幾聲雞鳴犬吠伴著他們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