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臨音慢慢放下了自己的酒杯。
一曲音畢,舞女緩緩退下。
“這是太子妃親自命人編的一支舞,果真是不同凡響?!北娙私豢诜Q贊。
“舞蹈已是極妙,重點是琴曲,那才是仙音在耳。”有識樂理的夫人開口。
“不管是舞蹈,還是琴音,配合起來相得益彰,這才有了如今之舞,都是太子妃殿下的功勞啊。”
太子妃見此,微微一笑。
許夫人看著太子妃,神色有幾分受寵若驚,“臣婦不過小小命婦,勞駕太子妃如此,當真是愧不敢受啊?!?p> 太子妃搖了搖頭,“許夫人,我的母親亦是許氏女子出身,倫理來說,您還是我的姨母,晚輩禮敬長輩,那是理所應當,哪里有什么能不能受得起的呢?姨母您過謙了?!?p> 太子妃的回答落落大方,僅靠一支舞曲,就讓自己和京中名門許氏沾親帶故。
其實太子妃也并非是小門小戶出身,她的父親是一方刺史,只不過,這樣的身份對于她來說,著實有些不夠。
因為她嫁入東宮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無論她未來有沒有子嗣,今上都勢必要給太子選擇側(cè)妃,按照今上的尿性......八成是新舊聯(lián)姻,到時候選一個高門大戶的嫡女,太子妃的位置,怕是要岌岌可危了。
如果和許氏沾親帶故,她的地位也會更加穩(wěn)當,這也是為什么她今日不留余力的討好許夫人的緣故。
不得不說,的確是個不錯的辦法。
正當臨音深思之時,那邊的太子妃已經(jīng)和許夫人聊了起來。
“舞蹈已經(jīng)是極為不錯,樂曲更是極妙,江南水音,別有風味啊。”許夫人評價道。
太子妃點了點頭,“姨母好靈的耳朵,那彈琴的樂師,的確是江南女子出身。”
江南!
臨音一下子反應了過來,她說這曲子怎么聽著耳熟。
想到了這里,臨音輕輕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酒杯,佯裝微醉,走了出去。
徐徐風來亦驅(qū)不散暑熱,外面不曾供冰,到底是沒有里面舒服。
臨音輕搖著宮扇,問過侍女之后,就向花亭而去。
舞女們都待在這里,他們是太子妃帶來的舞女,自然也要跟著太子妃一起回去。
舞女們嘰嘰喳喳的,為這次的完美表演而感到欣喜,討論著一會兒能夠得到多少的賞錢。充斥在花亭之中的喜悅就連暑熱也難以影響。
唯有一個琴女,有幾分寥落的坐在一旁,纖纖十指從琴弦上面拂過,不曾發(fā)出一絲聲響,但是娟麗的眉眼處是寫不盡的憂傷。
“阿凌,你不高興嗎?一會兒寧國公府會給我們好多的賞錢,太子妃也會給好多的賞錢。你肯定也會得到不少。你方才在幕后,或許沒有聽到,但是我可是聽到了有不少的夫人都在夸你呢!”有舞女湊了過來,笑意盈盈。
岳凌神色有幾分苦澀,但是到底什么都沒有說,而是將苦果咽到了心里,她勉強揚起一抹笑容,對著舞女說道:“嗯,我知道的,我只是在想剛才的那一首曲子其實還有幾個彈得不好的地方,回去之后修改修改?!?p> 舞女并沒有懷疑,只是了然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難怪你剛來不久,太子妃就肯帶你出來,你這么努力,必定有出頭的一天的?!?p> 岳凌敷衍的點了點頭。
那舞女似乎還想說些什么,花亭一時之間寧靜了下來。
她們意識到了什么,往門外看去,只見一個華服麗人款款而來。
“長樂郡主?!闭剖屡偈疽獗娙肃渎曋?,恭敬的看著臨音。
臨音的目光閑閑的掃視而去,最終落到了一旁的岳凌身上,目光之中閃過一絲了然。
“方才彈琴的那個出來,我很喜歡那首曲子,不知道能不能把人借給我單獨彈一首。”臨音并沒有貿(mào)然的交出岳凌的名字,而是禮貌的開口問道。
女官并沒有過多的為難,而是笑著點頭,“您能喜歡,那是她的福氣。阿凌,為郡主再彈一曲?!?p> 岳凌抱著琴走了出來,她生性聰慧,看了臨音一眼并沒有多說什么,剛要彈琴,臨音又忽而開口說道:“我不喜歡那么多人看著,隨我去一間廂房,單獨彈奏吧。”
“可以嗎?”臨音又看著女官。
女官并沒有拒絕,“自然可以。”
臨音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后就帶著岳凌去了自己的廂房之中。
一進去,岳凌就跪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你不是去投奔你舅舅了嗎?怎么又出現(xiàn)在了這里?”
“舅父得罪了東宮的屬官,彼時東宮那名屬官正在為太子妃搜羅琴女,為了避免無妄之災,我只得入了東宮?!痹懒韬唵蔚闹v明了此事,而后又低下頭去。
臨音:“......
也就是說,不是你舅父賣了你,而是你自己主動把自己賣了進去?”
岳凌點了點頭。
“你曾經(jīng)也是官家千金,應該不會不知道,進了東宮之后,想要將自己贖出來有多難。”臨音簡直不能理解。
“我知道?!痹懒璧难垌稽c一點的蓄上淚花,她努力的壓了下去。
“只是在舅父的府上住了兩個,舅父舅母對你都很好,你不忍心看他蒙難,所以只能如此,是么?”臨音說出了岳凌的未盡之語。
岳凌再次點頭。
“你和你舅父認識多久,此前見過幾回?”
“幼時曾經(jīng)見過兩次?!?p> 臨音:“......”
“我方才看了你一眼,你過得似乎并不開心?!迸R音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岳凌手中的琴。
岳凌曾經(jīng)給她彈過琴,那一夜在山上,遠比今日清越悠揚。
岳凌點了點頭,她怎么能夠開心呢?哪里有幾個人是真正喜歡這樣賣笑的日子。
“可造成這一切的,不是因為你自己嗎?”臨音看著岳凌,無可置疑岳凌的純善,但是有的時候,不一定需要那么純善,她本來有的選。
明明自己可以成為自己的依靠,她卻要選擇來投奔舅舅,希望舅舅成為自己的依靠。
可是一個不肯成為自己依靠的人,卻想著怎么成為別人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