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京中局勢再如何詭譎多變,但是西寧王府和寧國公府的喜事卻并不會消散。
一大清早,新郎官還沒有來迎親,寧國公府就熱鬧了起來。
穆含章在一眾女眷的簇?fù)碇聦︾R裝點(diǎn),從來清逸的她此刻亦是珠翠滿身,但是卻依舊顯得清理絕俗、出塵絕艷。
臨音看著架在一旁的誥命服飾,一邊吃著柿子。
元嘉玉拿著項(xiàng)鏈在穆含章的脖頸處比劃,一邊又白了臨音一眼,“你一大清早過來,就是為了來這里吃果子的?”
為了當(dāng)日臨音的相救,她和臨音關(guān)系其實(shí)親近了不少,只是她素性好強(qiáng),又懟慣了臨音,一時之間還是親近不起來。
“不是啊,還有吃點(diǎn)心?!迸R音俏皮的笑了笑,又朝著正捻起一塊點(diǎn)心的元嘉玉張開了嘴。
“許三娘說你倒是真沒說錯?!痹斡駸o奈的將手中的糕點(diǎn)投擲到了臨音的嘴里。
“需要我提醒你嗎?你是男方那邊的親戚,一大清早過來這是為了做什么?”許愔愔放下了手中的項(xiàng)鏈,又拿了一條比劃。
“含章也是我的姐姐,難道就因?yàn)樾吕墒俏业母绺?,我就不能過來了?這么說來,你也是男方的親戚呢。”臨音反駁。
許愔愔瞥了臨音一眼,“你分明是為了圖熱鬧?!?p> 大殷的規(guī)矩當(dāng)中,若是女方權(quán)勢更甚,或是男方不在京中,那么婚宴全程就在女方家中辦。這十分常見。
而穆含章和臨賜的門第,可謂是門當(dāng)戶對。不過由于婚禮的大部分的儀程度都在女家舉行,西寧王府不過是行昏禮而已。加之西寧王與世子常年不在京中,長公主多居公主府。
所以西寧王府那邊自然沒有寧國公府熱鬧,臨家那邊倒是痛快,干脆就讓賓客們白日里在寧國公府用膳,只在晚上來觀禮即可,也省的賓客不知該往哪頭跑。
臨音不置可否。
“既然來了,什么都不做也就罷了,總不能連妝都不添吧?”許愔愔就看不得臨音這一副模樣。
“早就準(zhǔn)備好了,那里需要你來操心?”臨音說完,就讓人拿出了一個盒子,里面是一支筆,精巧精致,以玉為綴。毛筆色澤光亮,一看便是上品。
穆含章輕輕捏起這支筆,面色欣喜,“當(dāng)真是有心了?!?p> “你未免也太小氣了吧?就一只筆?!痹斡癃q有不滿。
“你急什么,我送的那一套古籍那么重,難道還要搬到含章姐姐的閨房里來?”臨音歪著頭,看著元嘉玉的拎著一手的簪子和項(xiàng)鏈,“我勸你啊,還是少動些心思。
我哥哥是王府世子,又是朝廷命官,含章姐姐嫁過去,那叫命婦。一切的服飾是由禮部準(zhǔn)備,都有規(guī)矩在的。你小心添妝添多了,最后逾制了?!?p> 眼見元嘉玉還想在說些什么,穆含章連忙出來和事,“好了好了,你們二人也別爭了。左右傍晚才來迎親,裝扮什么的還不著急,有的是時間慢慢看。你們倆也陪我一上午了,出去用膳吧。”
許愔愔冷哼,“我不和她出去,看到她就生氣。”
“那你別去哦。出去了便是出爾反爾哦?!迸R音說完,就倚靠在門口,笑瞇瞇的看著許愔愔。
許愔愔忙了一個上午,早就餓了,眼見臨音激將,她連忙跳了起來,“我就要出去,要你管。哼?!?p> 臨音輕笑搖頭,走了出去。
寧國公嫁孫女,自然是給宮中的親貴也遞了帖子。皇后的兒女厭惡西寧王,而且眼下太子禁足,成寧侯又下獄,他們自然沒空來。只是東宮滴水不漏,該送的禮物一樣不少。
但是慎郡王元卲和宜寧公主元靜時卻來了寧國公府。
元靜時性情溫和,即便是不受寵,但是好歹也是公主,比起向來跋扈的嘉寧公主,命婦們倒是樂得和這位宜寧公主交際。
臨音遠(yuǎn)遠(yuǎn)望著,看了梨瀅一眼,梨瀅點(diǎn)了點(diǎn)頭尋了個由頭,將元靜時請了出來。
寧國公府的廂房之中熏著暖爐,早春的春蘭已經(jīng)綻放除娉婷芳華,暖意熏然,已經(jīng)初見春色。
臨音剛坐下沒多久,就看到了那個如同春蘭一般的宜寧公主。
“長樂郡主?!痹o時輕輕一喚,也沒打算讓臨音和她行禮,便坐在一旁,“不知郡主叫我過來,是為了什么?”
“那日接風(fēng)宴,還是要多謝公主相助,才使得許三娘子不曾蒙難?!迸R音說完,便正兒八經(jīng)的朝著元靜時一拜。
“郡主折煞我了。我不知道郡主在說些什么。那日接風(fēng)宴上,我先是觸怒長姐,后又觸怒兄長。兩度失儀,讓郡主見笑了?!?p> 元靜時并不想承認(rèn)這件事,當(dāng)日她是膽大而為,能夠全身而退已是不易,這件事情已經(jīng)過去,許三娘子也已經(jīng)脫險,她并不想再因?yàn)檫@件事情掀起什么糾葛。
臨音緩緩起身,微斂神光,元靜時的顧慮她并非一無所知,相反,她相當(dāng)清楚,不然的話,也不可能會在這個時候找上元靜時。
“殿下良善,性情溫質(zhì),所謂失儀,但是公道自在人心,誰不知其中來龍去脈呢?”臨音微微一笑,說話十分客氣。
元靜時搖了搖頭,“郡主謬贊了?!?p> “只是可惜,如此淑質(zhì),卻要遠(yuǎn)嫁蠻夷之地,此去三千里,再無歸期。”臨音幽幽嘆息,目光之中似乎有幾分悵然,“只是邊地那些連埋骨之處都沒有的將士,不知會作何感想了。”
臨音語氣輕悠,但是目光之中卻是實(shí)打?qū)嵉呐狻?p> 她厭惡和親,厭惡所有的和親。
這是屈辱,無論是怎樣的和親,都是屈辱,是國朝將女子視作物品的欺辱。上國賜嫁,那是將女子視作一件禮物賜下。戰(zhàn)敗獻(xiàn)主,那是將女子當(dāng)做一件求和的貢品。
她十分厭惡。
一旁的元靜時不曾察覺臨音這份情感,但是她臉色卻不由得白上了三分。
即便是她的性情再如何的柔和,心志再如何的堅(jiān)定,她都難以接受這件事情。
那日對元卻的哀求,并非全是做戲,即便是她明知道這位長兄不會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