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匆匆流過,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孩子們回來,江南宅院中收獲久違的熱鬧,顧父顧母心里高興,連帶著給傭人們的賞錢都多發(fā)了幾分。
喜悅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自上午天剛大明,再次灑掃清潔的,備吃食的,院中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熱火朝天地忙了起來。
顧母執(zhí)意親身參與給兒子一家包一頓餃子,安安興致勃勃地跟在一邊,搟面師傅分了坨面團讓她去玩,到了正午,飯桌上便多了一盤造型各異的“饅頭”。
年夜飯時,大大小小盤子擺了一大桌。顧明周和孟素幾日來關系雖是疏離但有緩和,舉杯言歡,幾絲淡漠尷尬也全數掩于熱鬧,溫馨,熱烈中,無人會注意小夫妻間怪異的涌動。
飯后,眾人來到院子里放煙火。顧父顧母二老已將安安左右圍住,根本無需孟素插手。顧父為安安點燃手里的煙花棒,火光一起,安安便興奮地叫起來,兩老也寵溺地看著安安,很配合地拍手。
孟素在不遠處注視著,不自覺勾起唇角,也被祖孫三人融洽快樂的氣氛感染。顧明周不知何時晃到了她的身后。孟素看向他,顧明周卻默不作聲,只將手里的東西遞給了她。
是和安安放著的一樣的煙花棒。
孟素不明所以,也還是接過,握在手中,等著顧明周下一步的動作。
顧明周微抿著唇,伸手往黑色風衣口袋里掏了掏,小一會兒,將一個銀制的西洋打火機捏在手上。
顧明周單手打開盒蓋,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動,金屬的盒蓋發(fā)出清脆又輕微的“啪”的一聲:
“女兒有,女人也該要有。”
不等孟素思考顧明周沒頭沒腦的這一句,顧明周目光已然落在孟素手里的煙花棒上,同時男人用眼神示意她將手伸出來些,將煙花舉高,離自己遠一點。
孟素照著做,雙臂抬高微屈,將煙花舉在胸前半米處。
“煙花燃了后許個愿,討個好彩頭?!?p> 孟素小小吃了一驚,心想看不出顧明周心里這樣幼稚,放煙花時許愿,那是孟素還是小姑娘時才會做的事。孟素沒有流露出心里的想法,應了聲“噢,好”便作許愿狀,剛閉上眼又聽顧明周幾分忍俊不禁:“笨不笨,閉上眼睛還怎么看到煙花?!泵纤匕蛋蹬?,睜開圓圓的杏眼。
顧明周伸手到煙花棒下,骨節(jié)分明的手撥開打火機的蓋子,撥動扳機后,火苗逐漸爬上長出來的引燃紙,橙紅的光芒將紙一點一點蠶食。
“一,二,三?!币技垷M,煙花“嘶溜”一聲綻開,銀花飛濺,火光流轉,流瀲的光點將漆黑的天幕裝扮絢爛。
大家都沒有注意,院子另一邊的阿飛好容易點著了發(fā)潮的炮仗,這會炮仗似猛虎脫籠,猛地噼里啪啦地扎起來。
孟素本看著手里的煙花想著愿望,這回一驚,身子也跟著縮瑟一下。
顧明周上前,雙手輕輕捂住孟素有些發(fā)紅的耳朵。孟素怕響聲,剛成親時,打了雷,孟素都要用枕頭捂著耳朵,翻來覆去睡不好。
鞭炮隆隆,安安的叫聲也聽不見,顧明周靠在孟素耳際。只是捂耳朵的動作,孟素卻不知道,男人已幾乎將頭貼在自己身上。
鞭炮響了許久,終了,剩幾顆最后的炮仗殘喘,一切歸于安靜。安安拉著孟素一同尋找燃過鞭炮里的“漏網之魚”,而顧明周看著遠去的母女倆的背影,不知自己那句話究竟有沒有說出口。
煙花點燃時,顧明周也許下自己的愿望,也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意識到也不會承認,他從不敢在心里完整的講一遍這句話,也許他只是循著本能在說;不過再怎么樣這也不重要,到底是埋在了炮聲里,更或者說鞭炮聲做了恰到好處的掩護。他想,他說的是:
孟素,今年我們好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