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一縱即逝,轉眼半個月過去,葉傾霜也跟同窗熟絡不少,其中不乏明錦曦的功勞。
她帶著葉傾霜逛遍了京師大大小小的場所,吃的玩的樂的,上課之余,過得精彩至極。
這天晌午,下學鐘響過后,明錦曦左顧右盼,將葉傾霜拉到無人處,丟來一套男裝:“換上,今天咱們去個有意思的地方。”
去什么地方得換男裝?葉傾霜不是傻子,自然想得出來。
她拿著衣服不動,低垂眼眸:“是青樓嗎?”
“你去過?”明錦曦一下子更高興了,難得有志同道合的小姐妹:“你快點啦。”
葉傾霜抬眸,見明錦曦明媚嬌俏的笑容,如鯁在喉。
如果說世上的女子大都過得苦,那風塵女子尤其苦,苦不堪言。
什么名妓風光,什么絕世佳人,都不過外頭瞧著光鮮罷了。
不是名妓的妓女呢?染了病的妓女呢?人老珠黃無處去的妓女呢?
就像那個曾經照顧過她的老嫗。人世間多的不是殊例,更普遍的苦難才是生活真實的模樣。
“別去了吧?!彼恼f。
如果改變不了,那就眼不見為凈。
“為什么?”明錦曦不高興的噘嘴:“你也覺得去那里的都是壞姑娘嗎?”
她輕輕搖頭,問:“你為什么想去?”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我要掃除所有青樓,當然要知道什么人在背后攔著我呀?!泵麇\曦煞有介事。
掃除青樓?
葉傾霜望著明錦曦,眸光忽然閃了閃。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前幾日,尚書之子跟太傅之子曾在青樓為一青樓女子打了起來。
而與尚書之子有婚約的長公主曾向圣上進言,關閉所有青樓場所,由皇家接管,訓為樂藉。
就是說,今后誰也不得強迫青樓女子賣身伺候男人,只能聽聽曲兒看看跳舞。
此話傳出來,沸沸揚揚,有罵有贊,罵聲居多,贊者頗少。
葉傾霜也聽到了,可二十年后依然青樓林立,臨淵先前為了養(yǎng)怨童,也曾去青樓采過酒色財氣。
長公主沒有成功。
明錦曦,會是長公主嗎?
如果結果注定失敗……
“別發(fā)呆啦,趕緊換衣服?!?p> 看她不動,錦曦直接上手替她寬衣解帶,葉傾霜恍若不覺,只定定望著她,陷入沉思。
“抬手……哎呦,霜霜腰好細哦吼吼吼……嘿嘿嘿,軟軟的?!?p> 明錦曦像個女流氓似的,全程調戲葉傾霜,色瞇瞇的小表情倒是十分可愛。
良久,葉傾霜終于想明白,掙脫開果與因的思考。
這不就是自己想看的嗎?明媚開朗,一往無前。
哪怕結果擺在那里又怎樣?錦曦努力過,她見證過,那一切就不是沒有意義。
明錦曦準備的十分周全,高領男裝,小胡子,還有擦臉涂黑的藥,捯飭完了一人一把扇子,看著確實像模像樣。
只要不說話,不被人近身,基本不會暴露。
夜色降臨,明錦曦帶著葉傾霜大搖大擺走進掛滿紅燈籠的芳華樓。
“這是京城里出了名的銷金窟,芳華樓里有十二閣,取十二花閣名。”
明錦曦歪著扇子附在葉傾霜耳邊小聲說話,旁邊調笑聲不絕于耳:“咱們別走散了?!?p> “好?!比~傾霜回她,眼睛淡淡掃過朱紅明麗的大堂,恍然瞧見個熟悉的影子。
陸維之?
摘月閣有他,這里也有他,真是哪兒都少不了。
明錦曦敏銳的順著她滯留的方向看過去:“熟人?”
她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普通朋友,算不上熟。”
那邊濃妝艷抹的鴇母看見倆眼生的,扭著水桶腰過來搭話:“呦~兩位客官第一次來?”
明錦曦掏出個大金錠在鴇母面前亮了亮,清清嗓子,低壓著聲音不正經道:“開個雅間,再來幾個漂亮姑娘,伺候好了爺,少不了你們的好?!?p> “沒問題,我們這兒就沒有不漂亮的?!兵d母笑成朵花兒,吩咐身后的侍女:“帶客人上去。”
“是?!笔膛怪^帶路,二人上到二樓雅間。
侍女屈膝奉上一筒簽:“客人請點閣?!?p> 這倒是有意思,看著跟寺廟里的簽沒什么區(qū)別,二人遂細問起來:“這是搖的?搖出來哪個算哪個?”
“不,這是讓客人抽的?!笔膛畬⒑炞幽贸鰜斫o她倆看:“每一閣對應的姑娘不一樣。”
“怎么個不一樣法?”
“我們一閣為傲紅梅,姑娘們精通詩詞歌賦,平日很受文人墨客青睞?!?p> “二閣俏春杏,有各種小家碧玉。”
“三閣嬌桃媚,都是風韻軟媚的嬌美人。四閣醉牡丹,能歌善舞,雍容貴氣?!?p> “五閣石榴裙,美艷動人,六閣清芙蕖,不管長相氣質都是清麗脫俗的,七閣——”
“停停停!都什么玩意兒!”明錦曦越聽越來氣,一群狗男人,還玩出來花樣了。
侍女不懂她的氣,還當自己沒介紹好,被客人發(fā)難了,忙雙膝一軟,跪在地上認錯,哐哐哐就磕頭。
“不是,跟你沒關系?!卞\曦連忙去扶,小姑娘卻猛的倒吸一口冷氣,臉色蒼白,冷汗淋淋。
葉傾霜與明錦曦互看一眼,默契的一人一只手掀開她衣袖,只見瓷白的手臂上遍布淤青與紅痕。
“這誰弄的?”明錦曦咬著后槽牙一字一頓。
“媽媽?!毙」媚锴由暮鴾I,低聲回答。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明錦曦氣的想摔東西,嗓子都不壓了。奈何腦子里沒積累罵人詞匯,只能跺著腳喊豈有此理。
急得跳腳,真實寫照。
這幅樣子倒是把葉傾霜和小姑娘都逗笑了,葉傾霜隨手支簽子給她:“來個會彈琴,話不多的。”
“好。”小姑娘擦干臉上淚痕,接過簽便下去了。
明錦曦把簽子一摔:“你瞧瞧這些人,過不過分!”
“過分。”葉傾霜從善如流的接話:“可是跟你有什么關系呢?你出身高,這些事無論如何都發(fā)生不到你身上不是嗎?”
明錦曦抿抿唇,不高興的望著葉傾霜:“霜霜,你在試探我?!?p> 葉傾霜淺淺的彎著唇角,不避亦不答。
“你怎么能試探我呢!我不喜歡?!泵麇\曦氣鼓鼓的斜眼瞪她。
“對不起?!彼埠茏R時務,看錦曦不是真的動怒,順驢下坡就道了歉,但她唇邊的淺笑卻明明白白寫著下次還敢。
葉傾霜一道歉,錦曦就像泄了氣的球一樣,癟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