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寡廉鮮恥
身后有腳步聲傳來,成珠頓了一下,倉促丟下一句:“萬事小心?!泵εc沈妙擦肩,想要離開。
耶律承卻抬步端端擋住了成珠去路,他臉上有一種奇異的表情,像是厭煩卻又帶著矛盾的愉悅:“月中了?!?p> 成珠沒抬頭,半晌從喉嚨里逼出一個“嗯”字。想要從耶律承身邊繞過去。他卻不許,亦隨著她邁步。
成珠左右避了幾次都未成功,終于火了:“耶律承,你想干什么?”
耶律承笑了笑,抬手似乎想去撫摸成珠的臉。成珠眸光陡然凌厲起來,想也不想,袖中短刀滑出,悍然一揮。若不是耶律承亦早有準備,快速閃避,只怕立時便要血濺當場。
“嘶”即便如此,那凌厲刀光仍將耶律承的手背劃破了皮,清淺傷口滲出密密麻麻的血珠子。他輕嘶一聲,伸出舌頭將那血跡舔舐干凈,滿臉嗜血的興奮:“今夜子時?!彼馕恫幻魅酉逻@句,當先退開一步,將去路讓了出來。
成珠毫不掩飾的翻了個白眼,啐道:“下賤胚子?!彪S即飛快離開了。
沈妙看著耶律承牢牢注視著成珠背影的目光,興高采烈起來:呀,這朔北果然有意思。在這兒竟還能看到這種他愛她,她愛他,他不愛她的戲碼。上京城的話本子只怕都不敢這么寫。
……
俗話說早穿棉襖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草原的夜即便是盛夏溫度也下降的厲害。
篝火旁的氣氛怪異,除了沈妙,其他四人俱是臉色陰沉,其中尤以成珠最甚。沈妙許諾耶律承在大部隊進入蒙郭之前與他寸步不離,此刻緊挨著他坐著。
行軍途中,飲食自然簡陋,粗面窩頭,加上篝火吊爐上沸騰的滾水便是晚膳了。大家都一視同仁,便是大帥耶律恒亦等量齊觀,除了耶律承。他似乎是有專門照顧飲食的仆從,在沈妙他們可憐兮兮的捧著窩窩頭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人專門為他奉上了烤的外酥里嫩的奶豆腐,上面撒著厚厚的綿白糖,甚至還搭配了一碗香濃的熱馬奶酒。
耶律承對此是習以為常,他自幼身弱,飲食方面自然是會比旁人更精細些。其余幾人又豈是貪圖口腹之欲之徒?俱是視而不見,各自用膳。可這里面當然是不可能包括沈妙的。
“二殿下啊,你吃的這是什么???好吃嗎?”沈妙口中叫著二殿下,眼睛卻沒一刻從奶豆腐上面移開。
她實在叫得甜蜜纏綿,耶律承都被嚇了一跳,不知道她是哪根筋不對,她對他可一貫牙尖嘴利,不假辭色。
待到他狐疑的目光移到沈妙臉上時,他終于了然,卻也徹底無語。她此時看著奶豆腐的目光就像是都城那些野狗在看行人手里的肉骨頭。若不是種族限制,只怕此刻那瞳孔里都該冒綠光了。
這樣的目光下,任誰都會有食不下咽之感,耶律承十分無奈,他就是再惡趣味,也做不到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這么看著他——的食物還無動于衷的。況且他自來端著一派君子風流,只好默默將碗中的奶豆腐遞給她。沈妙瞬間眉開眼笑。
吃的沒了,耶律承剛端起馬奶酒,還沒舉起來,便感覺沈妙的目光又悠悠凝在了他手上。這回的饞樣兒便是那樣絕美的臉蛋都遮掩不住。他強壓著自己想要抽動的眉毛,干脆把馬奶酒一并遞給了她。
沈妙這下徹底心滿意足,她大喜稱贊道:“二殿下,你真好!”
耶律承敢發(fā)誓,這是他自見到沈妙以來,她對他說過的最情真意切的一句話了。
成珠這回沒繃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就連耶律恒的嘴角也上揚了幾分弧度。唯獨林野本就陰沉的臉越發(fā)顯得難看起來。
林野兀自端坐,眸光低垂,仿佛誰也沒看,心里卻在暗罵:真是卑躬屈節(jié),奴顏媚骨。是上京少了她的吃穿還是路上他林野餓著她了?等他回了北郡,定要狠狠參那沈老狗一本。
五個人五種各懷鬼胎,自然是沒什么好說的。草草用過晚膳,大家便準備各自安置了。
耶律承身子弱,受不得濕氣,自然不可能宿在草草搭就的帳篷里。沈妙想也不想便跟著他往馬車走。
林野這下是真有些怒了,她怎么這么沒節(jié)操?一頓吃的就哄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他沉聲喚住她:“沈妙,你去跟成珠一起!”
沈妙扭頭,似乎對他的突然開口還有點驚訝,他以往對她的態(tài)度可一貫是只要她不礙著他,就一律不聞不問的。今天倒是奇哉怪哉,竟三番五次出言管束她。
她這邊還正在想怎么開口跟林野解釋呢,那邊成珠卻出乎意料先開了口:“不行?!?p> 沈妙看看成珠,又看看林野,倏然笑了:“你看,將軍,沒人肯收留我呢?!?p> 林野也沒料到成珠會出言拒絕,這隊伍里就成珠一個女眷,若她不愿,沈妙的去處確實是個問題。他皺眉思索了片刻,突然道:“那你就跟著本將軍?!?p> 沈妙回味了一下這短短八個字,頗有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誰能想到昨夜她還為了讓這廝跟他睡在一張榻上費盡了心思呢?
“沈妙!”耶律承見她面露猶疑,壓低了聲音警告道。
沈妙回過神來,笑睇了耶律承一眼,嬌聲道:“二殿下慌什么,你剛剛的一飯之恩人家還沒忘呢?!彼穆曇舨⑽纯桃鈮阂?,清清楚楚傳到了在場的每個人的耳朵里。就連不遠處一個聽得懂大和話的朔北士兵都張大了嘴。原來請她吃一頓飯就能獲得美人青睞嗎?真……真是不可思議!
林野氣得青筋直冒,寡廉鮮恥,真是寡廉鮮恥!“過來!”他語氣中的寒意嗖嗖直往外冒。
沈妙掩唇一笑,往馬車那邊又靠了幾步,語氣輕佻:“將軍,人家與你一無父母之命,二無媒妁之言。你憑什么管我?”
這話實在不知好歹,便是旁人聽著也怒從心起了,何況本來驕矜的林野?他袖袍一揮,面色陰沉,扭身就走,再不愿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