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娘將那解藥喝了下去,對著靈竹繼續(xù)道:“三日之期已到,樓主呢?!為何我沒有看到人?”
“人呢!”靈娘憤怒嘶喊道。
“自然在路上。”靈竹冷笑著,挖苦道:“你如此抵抗,莫不是想害你家樓主死?自己當樓主?”
靈娘從管理這座樓開始,什么臟話惡心話沒聽過,尤其是這般揣摩,她見多了,根本不放在心上。但今日她沒看見樓主,心情極為暴躁,當即氣的嘶喊道:“賤狗嘴里果然只有賤言賤語!若是我今日看不到樓主,爾等今日都別想離開此處!即便清風樓墜毀,即便清風樓上下六百二十三人全部斃命,爾等也休想逃到絲毫便宜!”
六百二十三人,并不包括暗衛(wèi)處。其中會武的只有一百二十人。但孫家共有四百五六人,其中將近有一半的手下都是明家暗衛(wèi),真若對上,很難是對手。
本想向道士山求助,但一想到三天連到道士山都去不了,便作罷了。于是,只能寫信給一位丐幫朋友,讓她動員自己的朋友幫忙找人。之后,又寫信給濟州那邊已經(jīng)暴露身份的人,讓他們不必潛伏,去和湖找樓主。
靈竹亦被挑起怒火,語氣猙獰的威脅道:“看來,你真的不想讓你家樓主活了?!?p> 說罷,他學著自家主子的摸樣,看似隨意地坐在了太師椅上,冷笑道:“未時與申時之間,你家樓主必到。我等著你成為我明家人的那一刻?!?p> 靈娘‘呵’了一聲,亦是坐在了太師椅上,眼也不眨的瞪著對方。
兩人就這般,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僵持一般的對峙著。
謝晏站在一旁,想著自己出門時應該是辰時,那若是到未時、申時......那豈不是要一直餓著肚子?
哦,對了,難道他要在這傻愣愣的站三、四個時辰?
謝晏小心翼翼的靠近靈娘,俯身輕聲對著靈娘說道:“可以給我來一張貴妃榻嗎?”
靈娘忙著瞪著靈竹,沒空瞪他,只能揮出一拳,讓他離自己遠些。
謝晏嚇的往后退了好幾步。
陳豫遠遠地看著,似早已習慣的搖了搖頭。忽的,他的肉眼捕捉出一道細微的殘影,在仔細查看的時候,已看不到任何蹤跡。
他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公子,竟把宮里那位高手請了過來?
他的目光又回到謝晏身上。
謝晏一臉生無可戀的站在戰(zhàn)場中心處,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腳腕、背部、腰部越來越酸......在他越來越撐不住,想蹲在地下的時候,滿腦子都是自己所學的君子之禮。
口容止、聲容靜、頭容直、立容......
沒念叨完,謝晏干脆利落的盤腿坐了下來,身體打了個大腦一個措不及防。
坐下來,好歹比蹲下來體面點。
謝晏如此這般安慰自己。
清風樓里上上下下與敵人對峙的暗衛(wèi)姿勢不變的鎮(zhèn)守在自己的地盤,只等主事一個指令。
光影不斷地變化著,從長變短,又從短漸漸變長。讓人犯困的溫度慢慢變得涼爽起來,但所有人的精神卻在此刻最清爽的時候變得有些疲軟......
謝晏早就忍不住垂頭打起了瞌睡,直到意識里聽到一陣騷動,嚇的整個人都清醒了起來,不知所措的問道:“發(fā)生了什么?”
無人回應。
靈娘回身,一臉凝重的看著齊齊跑到這邊的兩人,沉聲問道:“樓主來了?”
靈竹笑著起身,一臉得意,問道:“公子來了?”
“是。但是....”靈娘這邊的暗衛(wèi)有些遲疑的回著。
靈竹那邊的暗衛(wèi)亦是困惑,遲疑的回著:“是,但是.....”
“何意?”靈娘皺眉的問道。
兩邊的暗衛(wèi)對視了一眼,齊齊回道:“兩位主子正一起往這邊來?!?p> “這不是很正常嗎?”靈竹不解的說道。
他家公子自然讓人捆著宋詩白來,總不能一人來吧?
謝晏察覺到了不對勁,問:“她們二人看起來很高興?”
兩邊的暗衛(wèi)趕緊點了點頭。
他們不敢評價什么,生怕自己說錯了,受人責罰。
還好有人能猜到。
幾年前的計劃還是用上了么?謝晏心下感慨,垂眸笑了笑。
靈竹與靈娘不解的對視了一眼,又很快錯開目光,齊齊看向暗衛(wèi)來時的方向。
很快,兩道淺淡、熟稔卻不熱切的交談聲傳入他們耳中。
白色的身影與黑色的身影并肩著,一個神情淺淡,卻帶了幾分笑意,一個神情虛偽,卻帶了幾分真心。
兩人看起來像是相識多年,今日共同攜手游玩的舊友。
靈娘的目光在宋詩白的垂下的雙手上一閃而過,確認無事后,松了一口氣。她并沒有上前說話,而是雙手相交于腹部,立在一旁,靜靜地等著對方說完,在來喚她。
她垂眸時,低頭看了一眼謝晏,見他閉著眼,似乎又睡著了。
靈竹亦如靈娘一般,不似今早一般囂張,安安靜靜的呆在一旁。
“你打算何時去那邊?若是時間不急,不若在此處住下。等我生辰過完再走?”宋詩白步伐閑散,邊走邊說道。
明啄偏頭看著她,輕聲道:“倒也可以?!?p> 宋詩白微微頷首,目光在周圍大致掃了一圈,看向靈娘時,目光頓了一下,嘴角微微翹起。旋即,她將目光放到坐在地面上的那人,凝神地看了一會兒,低聲問道:“你為何會在這里?”
雖未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宋詩白問的是誰。
即便是正在裝死的某人,也明白宋詩白問的是他。
但因著之前發(fā)生的那些事,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只好充耳不聞。
靈娘不知為何,忽然心生不忍,替謝晏解圍道:“樓主,謝大人過來幫忙。”說著,她看了遠處的張勛一眼,似在詢問發(fā)生了何事。
負責樓外的張勛搖了搖頭。
他也不知發(fā)生了何事,他只是順勢跟著樓主過來了。
鬼才知道樓主與她的死敵為何這般和氣。
“謝大人真是熱心腸?!泵髯那屣L拂面一般的評價了一句,雖未多說什么,但這話總讓人心里不舒坦。
宋詩白稀奇的瞧了瞧他,總覺得他陰陽怪氣的味道太沖了,幾乎是出于本能的調(diào)侃道:“這還得多虧你啊?!?p> 沒明啄過來使壞,也不會又謝晏過來救場。
明公子的陰陽怪氣最后還是回到了自己身上。
靈娘故意笑了出了聲。
靈竹臉色驟冷,死死地瞪著她。
宋詩白頓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后,也忍不住笑了笑。嘆氣道:“抱歉,我平時雖然這樣。但是,你平時并不那樣。”
明啄沒有說話,沒有否認。
約是三秒后,宋詩白斂了笑意,對著靈娘道:“讓樓里的人退下吧。順便將南面的小院子收拾出來,招待我的....貴客。”
“是?!膘`娘行了一禮,對著周圍的暗衛(wèi)道:“你們繼續(xù)留在這里。”
說罷,便對著某高處揮了揮手,隨后,便帶著自己的貼身侍女尤霜往南面的小竹院走去。
“可讓暗道里的仆役全部出來?”侍女尤霜問道。
“留幾個看著,別出了什么意外?!膘`娘吩咐道。
“是?!?p> 前晚,宋家的死士給靈娘送來一枚巴掌大小的煙花筒,并帶了一句話給她——樓可以炸,但人必須活著。
那時,靈娘順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旋即改變了死守的主意。
明啄看著原本走在一起的侍女在此刻分道揚鑣,不禁勾起唇角,沉聲道:“你這侍女如此為你著想,也算還恩了吧?”
早些年,他去道士山看望宋詩白的時候,曾見到過此人,了解過其中發(fā)生的故事。
“她為我著想,應該是癡迷我的人格魅力。”宋詩白語氣平淡的像是在說乏味的事實,但結(jié)合內(nèi)容,又實在是不讓人發(fā)笑。宋詩白大步走向了坐在地上的謝晏,伸出右手,笑容虛假的說道:“大人,民女拉你起來?!?p> 謝晏情緒動蕩,久久不息,可長長的睫毛卻輕輕顫動,小心翼翼的低頭看著地面,似有些委屈的低聲道:“腿麻了?!?p> 宋詩白頓了一秒,毫不猶豫的握著謝晏的胳膊將他拉了起來,面無表情的說道:“大人可以靠在民女的身上,民女并不介意?!?p> 謝晏措不及防的被拉了起來,心中瞬間團了點怒火,怒火之下又多幾分委屈。本想推開她,卻聽到她的話語,心里怒火化作委屈,默默地流淌。自然,他不會當面發(fā)作。而且,以現(xiàn)在他腿麻的狀態(tài),站穩(wěn)都是一個問題。
他看著明啄,目光鋒利而又陰沉,聲音卻有些軟綿,輕聲道:“真是叫人看笑話?!?p> 赤果果的挑釁。
明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去,旋即又笑了起來,快步走向宋詩白身旁,將手輕輕的放在謝晏的肩膀上,無聲的用力,笑著對著宋詩白溫聲道:“我來扶他吧?!?p> 宋詩白雖看不到兩人的爭執(zhí),卻能看出明啄的奇怪之處,本能的拒絕道:“算了,我來吧?!?p> 謝晏狠狠地點了點頭,緊緊的貼在宋詩白身上,面色一派痛苦,哀嚎道:“宋詩白,他掐我!他掐我!”
明啄面上的笑意消失了,手上的力道瞬間陰狠。
“咔嚓”一聲響動,謝晏的胳膊卸了下來。
謝晏怔了幾秒,旋即痛的呻吟起來。
“自找死路?!泵髯男χ鴮⑹帜瞄_,忽的,一把晃眼的刀鋒從他眼前劃過,痛感在他脖頸上蔓延。
他摸著脖頸處那道傷口,看到了指尖上流淌著溫熱的血液。
傷口再深一點,他直接當場暴斃。
他不禁抬眼看向宋詩白。
“公子!”靈竹驚得連忙上前,察看自家公子的傷口,見傷口不深,松了一口氣。想了想,忍了忍,還是忍不住大喝道:“宋詩白!”
宋詩白本能的轉(zhuǎn)著手上鋒利的短刃,無視了對方的怒吼,垂眸思考了片刻,將謝晏推給一旁的侍衛(wèi),帶著歉意的說道:“我不是故意的?!?p> 真的.....只是本能反應。
“無妨?!泵髯年幊恋亩⒅卧姲?,咬牙笑道:“這次是我疏忽了?!?p> “明日我?guī)阍谀现莺煤霉涔?,以表歉意。你先去客房稍等片刻,我現(xiàn)在便讓人來為你治傷?!彼卧姲渍f著,看向一旁的侍衛(wèi),道:“將華姚叫來,為公子治傷,”
“是?!笔绦l(wèi)應了一聲,便扭頭去找華姚。
宋詩白給張勛一個眼神,張勛便心領神會,恭敬的跑著明啄面前,示意為他帶路去客房。
明啄心情這才好了許多。
宋詩白俯身致意,待明啄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后,方對在場的人下令道:“都回去,各司其職?!?p> “是!”
清風樓的暗衛(wèi)像往常一般隱退于幕后,藏在暗處里的仆役、婢女也紛紛出來,像往日一般該怎么做事怎么做事。只是這次,他們的表情上帶了一種劫后余生的輕松。
明家的暗衛(wèi)跟著自家公子去了客房,孫家的人只好無奈的離開了清風樓,不在找事。
最后,只剩下謝晏與他的仆役還在。
宋詩白回頭看了過去。
原本謝晏還一副沒事人的姿態(tài),一發(fā)現(xiàn)宋詩白看他,立馬記起了肩膀上的傷,面色立即扭曲了起來,整個人委屈巴巴又哼哼唧唧個不停。
宋詩白不為所動,只道:“走吧,我送你出去?!?p> “宋詩白~我胳膊掉了。你不關(guān)心一下嘛?”謝晏哼哼唧唧,眼睛瞪了個溜圓,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可愛一點,試圖喚起某人的同情心。
宋詩白皺起眉頭,上前幾步,笑著問道:“我?guī)湍憬由先ィ俊?p> 謝晏瞬間恢復了成熟大人的摸樣,也不捏著嗓子說話了,甚至后退幾步,有些后怕的擺手道:“別,別,別....你們這些練武的人根本不懂我們普通人的痛?!?p> “我送你出去?!闭f罷,宋詩白便往后院走去。
謝晏‘嗯’了一聲,忽然叫了起來,趕緊掙脫侍衛(wèi)的攙扶,大步跑了過去,尖叫道:“宋詩白,你后背流血了!”
宋詩白頓住腳步,向后摸了一把后背,只見手上沾滿了血跡。
傷口裂開了?
應該是。
這很正常。
畢竟路上顛簸,再好的馬車也沒辦法避免這一點。用的藥雖好,但不可能一夜見效,再加上傷口不淺,現(xiàn)在才流血,已經(jīng)算出乎預料了。
“沒事?!彼卧姲渍f完,便感覺一陣頭暈,緊接著便感覺呼吸急促,身體似乎變冷了。
她踉蹌了幾步,忽然眼前一黑,整個人毫無知覺的往前栽了下去。
謝晏趕緊上前擁了過去,一手按著她的肩膀,避免她徹底栽倒。
此時,宋詩白后背流的血已經(jīng)蔓延到整個背部,甚至浸濕了謝晏的袖袍,不停地往地面滴血。
謝晏嚇得臉色蒼白,高聲喊道:“來人??!宋詩白受傷了!來人啊!”
藏在暗處的幾名暗衛(wèi)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趕緊現(xiàn)身,領著對方去藥房。
其中一名暗衛(wèi)去南面的院子將此事告知了靈娘。
靈娘聞言,不由臉色一變,起身便往外跑。
忽的,她停下腳步,側(cè)身吩咐道:“所有暗衛(wèi)盯緊明啄。順便,暗道里的炸藥讓人拿出來一些,安置在這小院底下?!?p> “是。”
暗衛(wèi)立即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