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夏思蟬是被侍菊給喊醒的。
耳邊是侍菊壓低了的聲音:“小姐,趁著姑爺還沒過來,您先吃點點心吧?!?p> 夏思蟬驟然睜開了眼睛,卻不期然被滿室的紅刺到雙眸。
龍鳳紅燭高燃,紅燭透過窗欞潑灑下一地朦朧的光影。入眼處的紅色喜字剪成了花兒,既精巧又討喜,還有眼前的丫鬟侍菊。
恍如夢境...…
“侍菊?”
侍菊聽得夏思蟬叫她,眉眼彎彎的笑,聲音軟糯道:“奴婢在呢,小姐先吃點填填肚子,酒席快散了,姑爺一會兒就要來了?!?p> 侍菊飛快瞥了一眼坐在喜床上的主子,目光倏忽怔住,即便是日日對著這張明艷的臉,此刻瞧著盛妝打扮的小姐,依舊是心頭震撼。
夏思蟬猛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近乎顫聲道:“這,這是那兒?”
記得清清楚楚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荒涼的臨山家廟,面如枯槁,吐血而亡······
臨死前她對自己說:要是上天再給她一次生命,她絕不會去參加丞相夫人舉辦的毀了她終身幸福勞什子的賞菊宴!
前世去嚴(yán)丞相府參加賞菊宴的夏思蟬被別人算計,害得她被人推搡一頭栽進(jìn)魏子騫的懷里。
在眾人嘲笑的眼神跟譏諷的話語中,被俊臉冷冽如刀劍的魏子騫像燙手山芋般扔在地上,惡嫌地拍拍手?jǐn)嗳浑x去。
徒留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跌到在地,狼狽得無地自容······
這件事讓夏思蟬跟魏子騫的流言蜚語傳遍京城,一個女兒家失了清白,除了嫁給他,便只能絞了頭發(fā)做姑子。
只是姑娘家的名節(jié)不能沒有啊!
夏家疼女兒,加上在外人說三道四下,被逼無奈,只能找人上門腆著臉說親。
在媒人三番五次陪著笑臉去魏府說親下,魏府勉為其難答應(yīng)。
于是,十六歲的夏思蟬嫁給二十二歲的刑部尚書魏子騫為妻。
據(jù)說迎親那日新郎全程冷著臉騎在高頭大馬上,叫夏家又一次成為京城里人們的笑柄。
成親那晚,魏子騫人都沒露面,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出現(xiàn),擺著個臭臉,不情不愿的陪她去長輩那兒敬茶。
他們倆人新婚之夜沒同房的事早被魏家人知曉,夏思蟬敬茶的那日便被魏子騫的家人嘲笑。
洞房花燭夜不圓房,她沒法在魏家立足。
更不用說,三日后陪著自己回門。
最難捱的便是,她跟魏子騫沒夫妻之實哪能懷孕?
魏子騫的祖母三番五次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催生,給她難堪······
害得她時不時的便被罰到小祠堂里餓著肚子抄佛經(jīng)。
魏子騫明明知道這些,從未幫自己說句公道話。
日子長了,夏思蟬才知道魏子騫生平最惱那些作風(fēng)輕浮不矜持的女子,他是把她歸納道這類女子中來。能喜愛她,給個眼色才怪呢!
更有,府里還住著一個白蓮花表妹曹妍妍。
當(dāng)年她還傻傻的以為,魏子騫是因為誤會自己,待到日久見人心他定會接納自己。往事有多傻,打在臉上的巴掌就有多疼。
如今她得老天垂憐重活一世,自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被踐踏。
回過神來的夏思蟬雙手緊拽著侍菊的手,幾乎要將侍菊的手給掐斷,侍菊也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兒:她家小姐一向和軟,除了要嫁給姑爺魏尚書,跟家里鬧騰外,連說話都沒大聲過,又何曾有過如此凄厲的模樣?
夏思蟬耳聽著外面喧囂聲聲入耳,還有眼前人的手,是溫?zé)岬摹?p> 怔怔的看著侍菊,終于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不對勁兒,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喜服,一把推開了她,跌跌撞撞的撲到了銅鏡前。
喜服紅的晃眼,金絲銀線串珠帶玉的繡著鴛鴦,交頸而臥恩愛無雙。
著嫁衣的少女年方二八,不同于后來油盡燈枯的自己,一張臉上刻著嬌俏與鮮嫩。
如果不看那雙如古井寒潭一般,帶著幽深的暗色眼的話。
她是真不相信自己竟然又活了回來。
夏思蟬狠狠地掐了一把手心,那劇烈的疼痛讓她伏在桌案上又哭又笑。
笑的是蒼天有眼,竟讓她重回十六歲。
哭得是,她回來這日怎么就是跟魏子騫的洞房之夜呢?
但凡能早一天,哪怕去庵里青燈古佛,她也得推了這門親事,跟魏子騫一刀兩斷死生不相見!
外人既羨慕嫉妒,又嗤笑她。為了嫁給魏家做出投懷送抱這種下作事,也是拼了!
要知道,魏子騫不但家世好,年紀(jì)輕輕就官至刑部尚書,身為琮王爺?shù)耐鈱O,今后定是官運亨通,貴不可言。且還潔身自好,二十出頭的人,身邊連一個侍妾都沒有。
可誰又知道,他二人一輩子相敬如冰,至死他都沒有碰過自己。
自己活著只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
一想到她死前種種,夏思蟬驟然打了個冷戰(zhàn)。
梁國有法規(guī),成婚一年內(nèi)除犯罪下獄是不得和離與休妻,前世她已然賠進(jìn)去了一輩子和娘家倆位哥哥的性命,這輩子她絕不會再跟魏子騫糾纏,成親了又怎樣,只要熬過這一年,她就跟魏子騫和離!
她不耽誤他另娶嬌妻美妾,他也別擺那張冷臉給自己瞧。不能好聚,但求生死不相見!
見自家小姐狀若瘋癲的模樣,侍菊嚇得放下手中裝糕點碟子,焦灼的問道:“小姐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難不成自家小姐是太過歡喜,所以魔怔了?
畢竟,姑爺是位年輕有為,有著大好仕途的俊美郎君。
只是,除了那張讓人不敢直視的冰顏。
感受到丫鬟手上的溫?zé)?,夏思蟬又生出慶幸來。
不是那個為了保護(hù)自己,在魏府受盡欺凌的侍菊。
也不是自己被送去家廟后,不知所蹤的侍菊。眼前人,是鮮活且未受過傷害的!
今生她既得了這般機(jī)緣,必要保護(hù)好身邊的至親與忠仆,遠(yuǎn)離前世悲劇,至于魏子騫跟魏府,暫且把它當(dāng)做自己的一個夢魘。
夏思蟬收斂情緒柔聲:“侍菊,我沒事兒?!?
淡淡紫Y
夏思蟬:感覺有點猛,剛經(jīng)歷過萬念俱灰,枯槁而亡。怎么睜眼便是紅燭高照,洞房花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