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身不由己
因著床簾的關系,晏棲并沒有發(fā)現江岐的存在。
是以,她沒發(fā)現江岐在聽到她這句話時,臉上復雜難辨的神色。
滄瀾看著倔強堅強的月歡,驀地想到了月歡上次病發(fā)時的請求。
她也像今日這般篤定。
一字一句的告訴他說,她再不想喝至陰之血了。
他依言替她準備好藥丸,卻沒成想她會信守諾言。
寧愿忍痛,也不喝血。
滄瀾幽深的眸子瞥了眼看不清神色的江岐,不禁輕嘆。
孽緣??!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瞧著這位少年,似乎也傷得不輕吧。
“神醫(yī),你一定要幫我?!?p> “絕對不能讓父皇和母后知道我沒有喝江岐的血?!?p> 晏棲輕輕的揪著滄瀾的衣袖,現在只有他能幫她了。
“你的病不喝血只會反復發(fā)作,我想你應該很清楚?!?p> 滄瀾把厲害之處講與月歡聽,這也是他一開始不看好她的原因。
病情反復發(fā)作的折磨,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更何況是千嬌百寵的公主殿下。
晏棲聞言眼神微黯,她再不敢嗤笑至陰之血是無稽之談。
她切切實實的體會到了什么是打臉。
“你的那位朋友已經施針為你治療過吧?!?p> 滄瀾只需要把把月歡的脈象,就能窺探一二。
只隔了這短短幾日,潛伏的毒又發(fā)作了。
“你真的能承受嗎?”
滄瀾緊盯著月歡的同時,眼里的余光落在江岐的身上,他也很想知道這位太子會作何選擇。
反復發(fā)作嗎?
江岐眸光微閃,月歡的毒發(fā)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每月三次的取血,從沒落下過。
他的手腕爬滿了丑陋的疤痕,每一道疤都是月歡毒發(fā)的見證。
在馬車上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不對勁,時間上對不上。
月歡的病早該發(fā)作了才是。
原來已經早就發(fā)作過一次了嗎。
因為沒喝他的血,才會重復發(fā)作。
“為何不能?總能習慣的。”晏棲蒼涼一笑,閉上了眼睛。
她這副身體,已無挽救可能。
喝不喝都會死。
何必浪費江岐的血,徒增他的恨。
痛就痛吧,她受著。
就在滄瀾準備施針的時候,閉著眼睛的月歡又說道:
“如何父皇和母后問起來,你就說是我的身體已然快到極限,與江岐無關。”
病情反復,明帝和皇后一定會看出端倪。
她也說不準自己病發(fā)后的狀態(tài),交代清楚比較好。
她也會想辦法勸阻明帝的,只要她的身體扛住了疼,她一定有辦法說服明帝放江岐回大周。
“拜托神醫(yī)了……”
晏棲的聲音越發(fā)的微弱,她太累了。
還沒等到滄瀾的回答,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岐心里的異樣已經快要沖出嗓子眼兒,他不知道那讓他焦躁的情緒是什么。
“你都聽到了?”施針的滄瀾問。
他在特定的幾處穴位上行針,減緩月歡身體的劇痛,讓她睡得安穩(wěn)些。
“那又如何?”江岐慢悠悠的坐了起來,一雙寒眸緊盯著滄瀾。
這個女人要怎么做,與他何干!
原本就是月氏皇室欠他的。
“很顯然,她心悅你?!?p> 滄瀾地愜意的給自己倒了杯茶,語不驚人死不休。
江岐劍眉微擰,怒瞪著滄瀾。
“神醫(yī)何時以戲弄人為樂?”
別開玩笑了,怎么可能。
他的苦難全是月歡造就,談何心悅。
滄瀾看著江岐的反應,“這么說只是落花有意?”
他可是看得明明白白,月歡對他的保護不是心悅又是什么?
寧愿忍受劇痛,也不忍心再喝他的血,不就是在示好嗎。
只是這江岐,似乎并無此意。
“我能理解你心里有怨,你被明帝帶來月氏的時候月歡公主也不過十歲。”滄瀾頓了頓,接著說道,“她也是身不由己?!?p> 被病痛折磨的十歲孩童,如何有選擇的權利。
“她身不由己,那么明帝呢?”江岐一臉嘲諷,難道仗勢欺人也是一種美德?
一句身不由己他就應該原諒?
滄瀾看著江岐就似看見從前的自己,少年心性嫉惡如仇。
——追悔莫及。
他輕聲嘆息:
“世間事多是理不清的,我言盡于此至于旁的當由太子自己定奪。”
都是世間可憐人啊。
一葉障目,一念之差,悔之晚矣。
冬獵已過,是為新歲。
晏棲再次醒來的時候,安樂殿里張燈結彩,大紅燈籠高高掛。
喜氣洋洋。
她翻身坐了起來,身上的劇痛已全部退散。
整個人精神好得不得了。
晏棲眼里浮上笑意,神醫(yī)還真有兩把刷子,相信他準沒錯。
“綠枝?”晏棲喊著綠枝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傷好了沒有。
少頃,外間就傳來匆忙的腳步聲,綠枝很快就出現在晏棲面前,面容欣喜:
“殿下,你醒了?”
晏棲點點頭,只注意著綠枝走路的姿勢:
“你的傷可大好了?”
江岐那樣的習武之人都傷得很重,也不知道綠枝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是怎么扛過來的。
綠枝惶恐又驚喜,公主竟會主動關心她,忙答道:
“勞殿下掛念,綠枝的傷已經痊愈?!?p> 托公主的福,喚了太醫(yī)過來替她醫(yī)治,讓她留在宮中休養(yǎng)。
恢復自然快。
“那就好?!标虠c點頭,遂又吩咐道:“更衣吧。”
病怏怏這么久,晏棲迫不及待的想出去逛逛。
“對了,江岐呢?”
晏棲猛地想到同樣身為病號的江岐,也不知道她昏睡之后他怎么樣了。
該不會是又被丟回到那個破破爛爛的冷宮了吧?
“滄瀾神醫(yī)替江岐太子瞧了傷就讓他在偏殿住下了,需要喚他過來嗎?”
綠枝打量著晏棲的神色,拿不準她的意思。
去與青山之前公主就安排江岐太子在偏殿住下,他們也不敢擅自把人送回冷宮。
“很好,不用?!?p> 晏棲放下心來,滄瀾真是好神醫(yī),她還沒來得及叮囑呢。
就已經替她打點好了。
住在偏殿才好呢,那破爛的冷宮還如何住人。
“本宮瞧著這殿里甚是喜慶,可是新歲到了?”
晏棲垂眸瞧著自己身上的紅色宮裝,又想到這宮里新增的華麗宮燈,隨口問道。
“是的,公主?!?p> “今兒個就是除夕夜了。”
除夕夜?
這么快?
是了,在與青山耽誤十日之多,除夕可不就到了嗎。
怪不得月玨會這么著急趕回來。
“走,出去瞧瞧?!?p> 梳妝打扮好的晏棲,迫不及待的就往殿外走去。
她還沒見過古時的新歲呢,純天然的古風古味定然新奇漂亮。
偏殿窗邊的男人目光深邃的盯著她臉上的笑意,遞到唇邊的杯子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