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的一席話并沒有在這群人當中掀起太大的波瀾。或者說任何事對這些人來說都無關痛癢了。
一夜未眠之下,大家心里想的都是對死亡的恐懼。
看到大家這樣沈湘也覺得有些沒意思,思索了一下之后決定換一種說話方式。
“事到如今,很多東西對你們來說已經(jīng)不重要了。不過我還對最一件事有點好奇?!?p> 對于沈湘的這個說法很多人都沒什么反應。但也有少數(shù)幾個眼中發(fā)出了不一樣的光彩,不再像剛才的死魚一般頹廢。
“嚴卓,還有你們所有人。你們企圖逼迫我退位讓權,到底是你們自己的意思,還是背后有人指使。如果背后有人,那他是誰?”
沈湘注意到有幾雙眼睛看向了嚴卓,也有幾人轉過頭去不想再看向自己。
難道說這些人還不是統(tǒng)一的?說是烏合之眾倒也說的通。畢竟當傳旨太監(jiān)出現(xiàn)的那一刻直接反水對嚴卓倒打一耙的人不在少數(shù)。不過當時情況太混亂,具體是有那些人沈湘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角落里響起:“是我對不起東家的爺爺,對不起沈大哥。做出那樣的事是我自己一時貪心。至于其他人老夫就不知道了?!?p> 沈湘對這個說話的人沒什么印象,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是很清楚。但對于這樣的說法沈湘覺得很是掃興,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有了第一個人開頭,后面的人有樣學樣,紛紛開始承認自己的錯誤。有的人滿心的愧疚,有的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有人憤憤不平地羅列了這些年沈家虧待他的地方。
一圈的人說完,最后只剩下被關在同一間牢房的嚴卓父子。
嚴卓本人依舊躺在鋪好的干草上昏迷不醒,他的兒子嚴長慶則是低著頭不說話。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蓬亂不堪,臉上也臟兮兮的。完全不像是昨天剛剛被關進來的樣子,反而像是在這里待了好幾月。
“嚴長慶,你替你爹說說,還是我叫人把他弄醒?”沈湘問道。
眾人都看向滿身污垢的青年。嚴長慶伸手撥開了眼前的頭發(fā),手上的鐵鏈一陣響聲過后露出一雙混濁的眼睛。
“一個個的現(xiàn)在知道懺悔,當初你們來嚴家討要事成之后的好處時,可不是如今這個嘴臉。”
沈湘很愉快地笑了出來,心想這個嚴長慶倒是個明白人。
嚴長慶接著說道:“你們是不是以為這樣假模假樣的裝一下,這個瘋女人就會收手,就不會為難咱們的家人?”
其他牢房里的人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微妙。沈湘聳了聳肩,并沒有反駁嚴長慶的說法,因為她的確是這么想的。
這一下很多人有些堅持不住自己的心里防線了。
“東家,東家我孩子還小,您發(fā)發(fā)慈悲...”
“東家,我家里...”
許多人哭訴著自家的苦難,卑微地祈求著沈湘能夠放過自己的家人。吵鬧聲甚至吸引來了獄卒。
“都安靜點!”
一聲兇狠的怒吼從牢房的入口處傳來,打斷了雜亂的哀嚎。
嚴長慶突然開始笑了起來。笑聲很僵硬,如同是從嗓子里硬擠出來的。
“事到如今,你們還指望她能放過我們嗎?各位都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難道這個時候都糊涂了嗎?”
沈湘笑著給嚴長慶送上了真誠的掌聲。他今天似乎很聰明,一連好幾次都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有些事啊,要么別做,要做就做絕。我當然知道你們背后多半是沒有人指使的,就算有最多也就是嚴卓一個人。說一千道一萬,你們不該在沈家拿到文書之后就對我收手。所以,我也不會在你們死了之后就對你們的家人收手?!?p> 悠揚的腳步聲在地牢中響起。眾人看著沈湘離去的背影竟全都被震驚地有些說不出話來。
這里很多人的子女,甚至孫輩的人都要比沈湘年紀要大??蛇@種不符合這個年齡的狠戾很難讓人相信這是一個十六歲的姑娘。
沈家發(fā)生的動蕩如同整個宣寧府,甚至是整個涼州的一個縮影。對于商人來說,家家戶戶都在經(jīng)歷近乎無休止的背叛,混亂,和分裂。
不過這樣的事情并沒有困擾沈湘和沈家的商號。對程家的清算不僅震懾住了剛加入的新人,也同時讓那些追隨沈家多年的老伙計紛紛夾起尾巴做人,甚至不敢對沈湘的血腥清算有半點的怨言。
這多少也是得益于沈湘帶著所有人去參觀了嚴卓問斬的現(xiàn)場。
嚴卓和他的兒子被拖到菜市口的時候如同兩個發(fā)瘋的野獸一般。雖然面色很憔悴,但依舊奮力掙扎著,嘶吼著。不過誰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他們的舌頭都已經(jīng)被割掉,雙手的骨骼也全部被敲碎。走流程的幾次復審硬是讓兩人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宣寧府的亂象并沒有持續(xù)太久。
十月初三,宣寧府城門打開,一支陌生面孔的軍隊浩浩蕩蕩進了城。蕭宗儒親自接待了這支軍隊。他們來自國都安陽,雖然不清楚他們內部的人分別是哪個派系的,但眼下他們代表的卻是皇帝。
亂象停下的那一刻,宣寧府的百姓們見到了可能是此生僅有的場景。
無數(shù)量馬車先是從城門處的大部隊中散開,消失在宣寧府的大街小巷之中。隨后這些馬車裝載著各種形狀的白銀和黃金回到了原位。
代表朝廷前來的那位參將正仔細地看著蕭宗儒遞交上去的賬冊。
“就這些了?”那參將語氣狐疑地質問著蕭宗儒。
蕭宗儒有些不太明白這參將的意思,很耿直地說道:“全都在這了,我們就搜到了這些啊?!?p> “若是涼州軍搜不出來了我們三大營的人可以代勞。不過若是我們能另外找到一筆錢財,那陛下那邊我們該說莊懿王府辦事不利啊,還是包庇欽犯啊?”
聽到參將這樣說蕭宗儒頓時有些窩火。這么多人看著呢,就直接這樣索賄?雖然說的有些隱晦,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吧?
“若將軍覺得還能搜到,盡管去便是!”
蕭宗儒語氣不太友善地丟下一句話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
“嘿,還是個不懂規(guī)矩的?!?p> 那參將感慨了一下,心里開始盤算要怎么收拾蕭宗儒。恰好此時手下送了一封信過來,落款是巡按御史,一下子便引起了參將的興趣。
“原來這莊懿王府的賬單是這個沈家給的。既然蕭宗儒不識好歹,那就看看這個沈家懂不懂事吧?!?p> 隨后,一個隨在參將的安排下帶著一隊人馬飛揚跋扈地朝著沈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