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依你之見,朕該不該入此局?
“陛下在看什么,如此入迷?”
耳旁乍然想起熟悉的嗓音,容岑被嚇得不輕,渾身一抖,手迅速做出反應(yīng),將《盛世》掩埋在奏折堆里。
“在想涼州衛(wèi)……”話到嘴邊,又想起那本罪證滿滿的冊子被孟陽帶回去了,她現(xiàn)在空口白牙,不好隨意指認什么。
“涼州,確實需要整頓。涼州衛(wèi),也該換人了?!?p> 江允為她斟茶,又自飲一杯,“那個科舉第四余登勤,陛下不是還沒想好把他放到什么位置嗎?依我看,涼州就挺好?!?p> “你怎么也……”容岑眼含震驚。
“也什么?”江允與她對視,那雙桃花眼仿佛能洞察人心,“孟陽今日給陛下看了涼州衛(wèi)罪證,力薦余登勤嗎?”
“是。”她實話實說。
雖仍有懷疑與防備,但不知不覺,她已對他多了份信任。
“這步棋,陛下可行。”
“何以見得?”容岑見他去而復(fù)返,還把那套茶具也如數(shù)帶回了,問:“你方才不是走了,怎么又回來了?”
“孟陽此人疑心頗重,正巧側(cè)殿有只貓兒路過,就讓他以為我走了?!?p> 江允正重復(fù)方才的流程,泡第二盞茶。他用心專注于手上,卻還能分心與她對答。
“涼州乃西境要塞,涼州衛(wèi)與西凜勾結(jié)多年,妻妾子女皆有西凜血脈,他已然是半個西凜人。陛下放心將涼州放在這樣的人手里?”
“殿試考題為遙州成功收復(fù)后的治理對策,余登勤的考卷雖思路清晰且策略極佳,卻不適用于遙州。眾人皆言他紙上談兵,答非所問?!?p> “但陛下卻欽點了他為第四名,是因為用在涼州剛好合適,不是嗎?而余登勤提出的對策,自然只有他親自去施行,才能達到最好效用?!?p> 因時間緊任務(wù)重,大胤初次用這種科舉流程,鄉(xiāng)試會試殿試皆在京都,且一個月就出最終結(jié)果。
容岑考慮到大眾想法,力圖公開公正公平透明,因此不同于往屆,張榜僅有名次而考卷則密封入檔。
今年三場考試下來,所有參與科考的學(xué)子的考卷全部都張榜貼了出來。如有不服者,盡可請?zhí)煜氯藢Ρ仍u理。
名落孫山者,也能看出自己離榜上有名還有多少差距。
高中者亦可發(fā)現(xiàn)自己能脫穎而出究竟勝在何處,了解自己被帝王欽點的原因,從而繼續(xù)保持,將其發(fā)揚光大。
江允說出這番話,顯然是看過大胤的科舉皇榜了。
但容岑關(guān)注的重點卻不在這,而是他分析孟陽的疑心病,以及對涼州衛(wèi)的信息竟了如指掌。
此去涼州千里,很多事查之不易,尤其涼州衛(wèi)如此敏感的官職,定不會做得太明顯,他必會隱瞞妻妾兒女的真實身份。
但江允卻知道得如此清楚,說明他早已查過底細。
江允查過大胤多少事情?他手里掌握了多少重要人物的底細?這些暫且不追究。
可他口口聲聲說是容岑的人,不曾開口與她說過什么,直到這會才提及。是有什么顧慮還是不想露出底牌?
現(xiàn)在他乍然說出,又是因為什么?
“你聽到了?”她微訝。
容岑猜測,他不僅聽到自己與孟陽的全部對話,還揣摩出了她的心思謀劃。但仁政殿側(cè)殿不是隔音么?他怎么做到的?
“本來確實要走,但見陛下親自為他倒茶并奉上,如此厚禮相待,引人好奇。便想看看名譽京都的孟宗子,究竟是何等人物?!?p> 他道,“百聞不如一見,今留侯確實有謀?!?p> 這評價很客觀中肯。
“怎么說?”
“他的話不可盡信,但也非全然不可信?!?p> 見江允將茶泡好,容岑伸手接過茶盞,親自為他斟滿一杯,挑眉示意。
“多謝陛下?!?p> 他接下,終是沒說“滿斟為送客之意”,只緩緩道:“謀者,向來徐徐圖之,沒有誰不會一上來就暴露自己的目的,只會一步步達成真正的目的?!?p> 容岑說出他未盡的后話:“除非,這個目的后面,還有其他目的?!?p> 江允贊許地點頭,淺呷一口茶:“孟陽無非是想引你去涼州。他知道你不信他,所以欲激你親眼見見曲逢的厲害?!?p> “那依你之見,朕該不該入此局?”
“不該?!?p> 江允很果斷地否決。
這個回答出乎容岑的意料,她挑了挑眉,靜待他的理由。
卻聽他轉(zhuǎn)口道:“但陛下既然知道先祖遺志,就自然會以一統(tǒng)天下為己任。西凜早晚要回歸大胤治下,那么,國師曲逢這個異端,你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
“所以,他所說的,無論真實與否,即便只有半分真,你也會投注精力,循著這條線往下查,越查便越發(fā)現(xiàn)其中怪異深不可測?!?p> “然后無法自拔,不由自主就誤入了背后之人的局中局?!?p> 容岑好整以暇看著他,江允這人,真的每次都能刷新她的認知。
西凜國師曲逢,大胤先祖遺志,逸州遙州涼州岐州……諸事,還有何是他不知的?
越交流,越能領(lǐng)略他那令人贊嘆的絕才。
容岑不知道書中原劇情的她對江允有沒有生過什么想法,也不知是否受其影響,她對他的包容度真就挺高的。
但她很清楚,是原劇情在冥冥之中起推動作用,所以江允三番五次主動前來找她助她,為她傾付諸多心力。
原書中江允對容岑的感情線很清晰,但他具體是在什么時候有苗頭的,誰也不知道。
可能他自己也說不清,不知不覺被吸引,后知后覺愛上了。
但這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呢?喜不喜歡,喜歡誰,何時喜歡,那是江允的事。
她真是閑的,剛安生幾天就開始飄了,有閑工夫YY別人了。
容岑抿唇,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盡數(shù)拋出腦外。
帝王坐姿端正,瞧著有幾分閑適,她淡淡道:“孟陽的激將法對朕不管用,你多慮了。朕早有安排?!?p> 她特別說予他聽,又未點明是何安排,有釣魚之意。
江允卻并不怕被釣,他樂意咬鉤,語氣凝重問:“陛下當(dāng)真決定親自去岐州?”
果然!他連這也知道!
新帝心中震撼如波濤翻涌,面上仍持著沉穩(wěn)平靜之風(fēng),頷首以應(yīng)。
“朕意已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