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李月華
改換完行頭著裝的他們一邊按照李月華所說的路線往“文曲星廟”走,一邊躲著人群小聲聊起了天。不知怎么,兩人聊著聊著這話題就自然而然的說到了成衣鋪老板李月華的身上。
孟晚川也沒有選擇避諱,直接開口問對方自己想知道的。
“硯溪,我看的小說里不怎么寫配角的故事,故事線往往都是圍繞主角展開的,所以你能和我說說那老板的過去嗎?總感她的眼睛里藏了好多的事情。”
沈硯溪挎著籃子,隨身的佩劍早已放到了店里,絕世容顏也被涂上了淡淡的一層易容粉?,F(xiàn)在的她除了那傲人的身段外,便真像個尋常人家洗衣做飯的婆娘了。
她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四周,輕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月華是公子培養(yǎng)的第一代人,也是其中的佼佼者,陪了公子最久的人,后來因為成績實在是太過漂亮,有空便被派來教我們。那時的她,總是搖著羽扇說她自己從前是多么多么絕色,怎么怎么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洛川的達(dá)官貴人,又或者各地的富商公子,只要是見了她一眼的,就都要拋擲千金,擠破腦袋的為她贖身。雖然她教我們時,戴著面紗,但光看她的眼睛和身段,便能知道她的話是可信的?!?p> 孟晚川有點不可置信的開口打斷:“你的意思是說她從前是個身材窈窕,唇紅齒白,萬人爭搶的傾城美人?”
不是他帶著有色眼鏡看人,實在是那成衣店鋪里的老板和他現(xiàn)在從沈硯溪嘴里聽到的,相差甚多啊。
沈硯溪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可惜縱然是她,也到底沒逃過一個‘情’字。”
孟晚川鎖眉問道:“她愛上孟晚舟了?然后被他弄成現(xiàn)在這樣?”
沈硯溪搖了搖頭,沉聲回到:“如果她當(dāng)年是愛上了公子的話,怕是結(jié)局都不會到如今這般,可她愛上的,偏偏是與她所在同一個青樓里的,一個最不起眼的小館。按照她說給我聽的就是,一個深陷泥潭,自身都難保的人,還會為她這朵食人花拼命,當(dāng)是世間良人,頂好的夫婿?!?p> “小館?”
孟晚川聲音都不可控的拔高了幾分,三觀震碎。這樣的一個女人,竟然真的會看上個小館嗎?
沈硯溪恨恨道:“是,小館。一個總是被各種人欺負(fù),吃不飽穿不暖,但卻說得一嘴情話,頗有心計的小館。后來,因為月華的原因,那青樓里倒是沒人在欺負(fù)他了,可是他還是不滿足,竟又求著月華給他贖了身。贖身后,兩人又溫存相好了一段時日,但有一天月華早回,卻撞見他和別的女子在她買的院子里行歡好之事,她很生氣,便跑來找我和凌雪喝酒宿醉。我們勸她那家伙絕非良人,她拍桌發(fā)誓,在不與他相見。但僅過了兩天,她就又被那人的花言巧語給哄好了。那人和她說,不希望她在繼續(xù)做這行,想和她一起離開洛川,游遍四國。她很是感動,也深信不疑,找了公子,說要離開。”
“皇兄同意了?”
“嗯,只不過公子給她喂了蠱,也因此,她的樣貌和身材都變了,不在是那名震天下的紅牡丹,而是成了一朵最是平常的家花。她滿心歡喜的去找她的情郎,戴上了自己母親留給她嫁人時才能佩戴的傳家玉鐲回了兩人的愛巢。隨口和那人扯了個慌,說自己誤食了毒藥。那人和她說不介意,無論她變成什么樣,他都會一直愛她,她當(dāng)然又是信了的。豈料當(dāng)天夜里她體內(nèi)蠱蟲發(fā)作吞食她血肉把她從昏迷中疼醒之時,竟然看見那人拿著他們的金銀細(xì)軟和所有的盤纏就要走。月華這是第一次發(fā)作,疼的死去活來,又中了迷藥,雖還有拋擲暗器的力氣,卻到底是沒舍得殺了他。就在她最后一點力氣也流失殆盡時,那人又回來了,只不過不是回心轉(zhuǎn)意,是和另一個女子來灑酒點火,從她手上摘掉了她母親唯一留給她的玉鐲,然后放了把火,逃之夭夭了?!?p> 孟晚川拳頭攥的咔咔直響,聽的心里的火都快從眼睛里冒出來了,咬牙切齒的說道:“這渣男還真是量產(chǎn),到哪都有啊!”
沈硯溪好似陷入了某種回憶,神色懨懨的回到:“好在,公子救了她??伤?dāng)時身上已經(jīng)是多處燒傷,心,仿佛也在那一夜之間死了,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枯敗、蒼老、麻木。再后來,她主動和公子請命,來了這遠(yuǎn)離洛川的兩湖,當(dāng)了這成衣鋪的老板,同時負(fù)責(zé)處理一些雜碎事務(wù)。你現(xiàn)在看到的她胖,是因為如果她不多吃,身上的營養(yǎng)根本就不足以養(yǎng)那蠱蟲,會死人的?!?p> 話畢,兩人許久都沒在說話,仿佛都在想那可憐的女子,到底是怎樣在每一個夜里承受那蠱蟲的噬咬,又是怎樣孤獨的舔舐自己的傷口。
又過了一會,孟晚川悶悶的聲音傳來。
“你拿回了她的手鐲,是把那個人殺了嗎?”
沈硯溪低頭看了眼籃子,搖頭。
“一年前我尋到了他們的蹤跡,也正好得空,可當(dāng)我趕到那時,那男子已經(jīng)死了,胸口插著把刀。當(dāng)初和他一起放火的女子正和另一個男人像從前他們那般的到處灑酒,要放火燒人。我出手把他們打暈,翻遍了兩人周身也沒見到玉鐲,后來我去那男人身上找,果然在其胸口拿到了用紅布包裹嚴(yán)實的玉鐲?!?p> “那你放火燒了他們了嗎?”
其實孟晚川是想問那兩個人是否還活著,因為他覺得他們還罪不至死,但又怕身邊的人情緒會有異樣,便換了種委婉點的說法。
沈硯溪依舊搖頭。
“沒,我用刀把那女子的臉毀了,把刀放到了她旁邊人的手里,把那男人的命根子廢了,又把死掉的那個掉在了房梁上,視線是看著他們倆的。準(zhǔn)保他們睜開眼,第一個見的,就是他。至于銀票和其他東西,我都拿走給了小乞丐了?!?p> 孟晚川聽的全身惡寒,害怕的吞咽了幾下口水,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一時不知道該在說些什么好。
沈硯溪說完也沒再說話了,先前鋒芒畢露,陰暗狠厲的眼神也在身邊人下意識的寒顫里,化作了飛灰,變得有些呆滯。
二人間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