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和八年,榮朝,七月初一,焦金流石?;实鬯毋曬{崩,與孝德皇后合葬皇陵。
太子宋允年幼七歲繼位,東廠掌印把持朝政,太子生母王氏晉封太后,王氏母族世代將領(lǐng),手握重兵。
賢親王暗中蟄伏,三方勢力明爭暗斗,皆是欲圖在此期間篡奪皇權(quán)……
先帝子嗣稀薄,只有一子,早年為防王氏母族擁兵自重,將太子交與孝德皇后撫養(yǎng),孝德皇后在太子六歲時不幸染病離世,又交與其他妃子撫養(yǎng)。
東廠堂司禮監(jiān)內(nèi)堂,那人眉眼修長疏朗,烏黑靈動的眸子更添深邃,高挺的鼻梁下,是薄削輕抿的凌唇,額前發(fā)絲肆意垂落,微風(fēng)吹過時更顯陰鷙,極盡俊美與威嚴(yán),散發(fā)著傲視天下的強(qiáng)勢。
只見他頭戴烏金色發(fā)冠,身穿黑色暗紋官袍,胸口處繡四爪金蟒,腰間別鑲金玉帶,腳著玄色緞面官靴,張揚地坐在堂前紫檀木椅上,此人正是東廠司禮監(jiān)掌印督公陸展。
平永為陸展奉上熱茶,他抬抬眼,伸出手穩(wěn)穩(wěn)接過茶盞,淺品一口,隨即放在案桌上,低沉而極具磁性的聲音傳來“先帝遺詔都收好了嗎?”
平永低頭仰視他,輕聲道:“主子放心,都收在咱司禮監(jiān)。”
殿外和清走了進(jìn)來,“主子,太傅家嫡次女江凌雪前來求見?!?p> 陸展皺了皺眉,左手指間撥弄著杯上的茶蓋,茶水因為茶蓋的擺動,漸漸溢了出杯沿“和清,等什么,還不快把人給本座請進(jìn)來?!?p> 和清躬身行禮,“是,主子,奴才這就去?!?p> 須臾之后,一個頭戴琥珀釵與鑲金蝶戀花步搖,項帶玫瑰七寶瓔珞圈,身著藕粉色鏤花交領(lǐng)銀絲襦裙的女子進(jìn)入堂中。
她云鬟霧鬢,遠(yuǎn)山眉黛,瓊鼻朱唇,柔柔雙瞳中水波漾漾,目光清冽,眸底深處隱藏著一絲閃爍地犀利。
她走上前來行禮,眸眼輕抬,瀲滟生光,“陸督主,先帝在時,曾將臣女祖父叫于榻前,擬遺詔一封,臣女奉祖父之命,帶回先帝遺詔,還望督主將遺詔交與臣女?!?p> 即使是嬌嬌弱弱的嗓音,卻仍是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綿言細(xì)語如清泉般緩緩流進(jìn)人的心田。
孝德皇后本是先帝恩師太傅之女,自幼陪伴先帝長大,太傅一家更是扶持先皇繼位,立下從龍之功,風(fēng)光一時,這功勛同時也為太傅府埋下了隱患。
堂前倚坐的陸展右手輕輕撫摸右側(cè)佩刀,有意無意的敲敲刀柄,輕聲嗤笑,“小姑娘,數(shù)年不見,甚是思念,這遺詔的確在本座手中,本座心中自有打算,為何要給你?”
江凌雪眼中清澈,仰起頭來無辜地凝望著他,“遺詔特封臣女為郡主,召臣女入宮輔佐幼主,新皇母族勢大,朝堂不穩(wěn)。
我濟(jì)州江氏世代鐘鼎之家,一心輔佐君主,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先帝召臣女入宮,臣女不得不入宮,今日務(wù)必要將遺詔帶回?!?p> 陸展傾向案前,單手撐起頭來,勾勾嘴角,“小姑娘,屬實越發(fā)有趣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平永,還不快去太傅府上頒旨?!?p> 平永行禮答道:“是,主子?!逼接离S即從奏案上拿起遺詔,帶領(lǐng)凌雪離開司禮監(jiān),前去太傅府頒旨。
太傅府上,眾人出門跪拜。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子年幼,繼承大統(tǒng),恐無人照料,念皇后胞妹江氏凌雪,德行仁厚,學(xué)識博淵,進(jìn)封為郡主,召其入宮悉心教導(dǎo)太子,告慰皇后在天之靈,安寡人之心也,欽此?!?p> 凌雪緩緩站起身來,雙手接過圣旨,將它交與祖父江和延,江正清和江正瀟攙扶江和延進(jìn)入屋中。
江和延坐在屋中正堂主位,蒼老的聲音開口道:“我江家世代文官,到我這一代官至太傅,更有從龍之功,先帝留下遺詔,讓凌雪入宮伴駕。
無疑是逼迫我們江家繼續(xù)效忠于他,扶持小皇帝坐穩(wěn)皇位,可覬覦這皇位的人不在少數(shù)呀?!?p> 底下江正清聽后眉頭緊蹙一下,很快又舒展開來,“父親,現(xiàn)在三足鼎立,哪方都不敢輕舉妄動,我江家也并非四面受敵,尚且安穩(wěn)?!?p> 凌雪慢慢站起身來,抿抿唇,悠悠開口:“祖父,依凌雪拙見,王太后與賢親王實力不分伯仲,凌雪入宮已成定局。
江家不如投靠陸展,他若想安心控制朝政,眼下自會與我們一同小皇帝鋪路,可謂是兩全其美之事?!?p> 江正瀟聽聞依舊一言不發(fā),他心中本就不看好小皇帝,怎會支持做如此荒謬之事。
江和延沉思許久,兩手扶著圈椅站起身來,輕嘆一口濁氣,背過手去,“凌雪所言極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江家目前只有與虎謀皮,才能立于安穩(wěn)之地,只是不知這陸展會不會護(hù)我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