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彼此的心思
無論是哪里的集市，無論是修士還是凡人的交易，大抵還是相同的。
相比之下，修士之間的交易還會更加簡陋一點。
門面，包裝，營銷，吹噓，對于凡人有用的手段，修士之間是用不得的。
原因無他，神識一掃，是真是假，還是有什么隱蔽，絕大多數(shù)貨品都會被買家看得是明明白白，很難有什么操作的余地。
越是靠近東南大集，夏安安就越發(fā)地察覺到身邊的行跡變得熟悉，隱隱約約的神識波動，還有雖然強弱不一，但是一清二楚的靈力氣息。
毫無疑問，這些打扮不同的人都是修士，而并非凡人。
還是牌坊，幾乎是穿越的一瞬之間，兩側(cè)本還似乎要延伸到不知哪兒去的寂靜的屋舍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許多排修士端坐在矮幾后方，還有穿行在他們中間的數(shù)以十計的買家。
“兩位道友……這位前輩，您是要來買東西嗎？”
有人在招呼他們。
夏安安一看身旁，那里正端坐一名煉氣修士，很是熱切地看著她。
此人長得倒算端正，但是神態(tài)卻是諂媚至極，臉上掐著笑，卻只讓夏安安覺得猥瑣，觀感也當然算不得好。
呂祿拿知道自己這么快就被打了個差評，還是攤開雙手，盡力介紹著自己的產(chǎn)品。
“前輩，您隨意看，我這里可是有不少好東西的?！?p> 能有什么好東西……
懶得去看，她神識一掃地上，矮幾上所陳的不過是些再無用不過的東西，幾把粗濫的符箓，不知道怎樣的石頭，加上幾張還算完整的獸皮而已。
夏安安收回了眼，正想無視他然后離開，思緒一轉(zhuǎn)，好像，自己還真的能在這個年輕小伙子身上買點東西。
于是她快步走了過去，在他面前晃了晃一枚閃閃發(fā)光的中品靈石，很是親切地問道：
“有沒有想法給我們帶個路？”
誰帶路給這么多??！呂祿的眼鏡都快瞪出來了，別說一枚中品靈石了，只有百分之一他也樂意啊。
他趕忙點頭，一下子就從地上跳了起來。
“當然樂意，當然樂意的前輩，您盡管吩咐?！?p> 至于那些貨品，笑話，加一起都不如面前這位給得多。
“好，先帶我們?nèi)挼け荣惖牡胤桨伞！?p> “沒問題，沒問題的前輩，我?guī)?，我?guī)贰！?p> “走吧?！?p> 夏安安風輕云淡般又在呂祿面前晃了晃那枚靈石，近得好像要照進他眼睛里一樣，讓他一下子變得熱血沸騰。
柏春看得有點好笑，又覺得這樣子似乎有失禮數(shù)，也就只好強逼著自己克制心情。
不知道怎么地，夏安安正巧不巧地看到了她的這般忍俊不禁，竟然微微露出了一絲微笑，看得柏春一下子有點心神蕩漾。
啊，前輩看到我這樣了……
她羞得想要鉆到地下去了，但眼見著前輩跟著帶路的擺攤修士往前走，也只能捂著發(fā)燙的臉，一點點追趕。
“不行啊，不行啊柏春，前輩對你這么好你更得好好努力啊，那可是連門主都要尊敬的前輩啊。”
她忍不住抬起了小腦袋，映入眼簾的，那一縷縷沒被綁束起來的發(fā)絲撓癢癢一樣在她的心里刷著，撓得她的心臟怦怦亂跳。
在前面走得好好的夏安安當然沒留意自己這舉手投足間的好意造成了怎樣的后果，她這一邊走著，不時從兩旁買點自己需要的事物，正是不亦樂乎的時候呢。
沒有太久的行走，呂祿將兩人帶進了一個轉(zhuǎn)角。
“前輩，前面就是東南大集的宣火臺了，煉丹大賽就是在那里舉辦的?！?p> “嗯，繼續(xù)吧?！?p> “好嘞！”
近了，越來越近了，整整一塊中品靈石，馬上就要到手了?。?p> 呂祿已經(jīng)開始暢想著自己該怎么添置家當了：
飛劍肯定是要買一把的，能飛起來可就太威風了不行不行，也就夠買一柄飛劍的，不如換點別的……
他仿佛看見自己身上穿著全新的裝具的美好時刻已經(jīng)來到了，在同道面前的炫耀，讓這些平日里看不起自己的家伙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這一步步著實有點煎熬，還好，他們終于到了。
站在宣火臺的最下方，呂祿有點激動地搓了搓手，眼鏡直勾勾地盯著夏安安，看得她好一陣的不自在。
“前輩，地方到了，您看？”
這是找自己要報酬了啊。
夏安安點點頭，伸手一探，隱沒的半只手在儲物空間里摸來摸去，看著呂祿一陣子的心神蕩漾。
前輩怎么找了那么久啊，難道是要給我什么更好的東西嗎？
終于，在柏春好奇的注視下，在呂祿越來越濃郁的期待里，夏安安終于取出了……十枚下品靈石。
“這是你的報酬，拿著吧?！?p> 十枚靈石丟了過去，盡管有點錯愕，呂祿還是憑著本能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亟幼×恕?p> 他雙手捧著靈石，錯愕地看著面前的夏安安，似乎是不太能理解為什么最后得到的東西和說好的不太一樣。
“走吧柏春，我們?nèi)タ纯催@個比賽有什么名堂。”
夏安安無視了面前男人的種種復雜的神情，領(lǐng)著少女往臺階上去了。
一步，一步，直到他們走遠，呂祿還是愣愣站著，還是沒有從震撼中醒來。
“不是說，不是說是一枚中品靈石的嗎！”
突然地，他反應了過來。
哪怕他平時給人帶路連十枚下品靈石都拿不到，可這種得而復失的落差，讓他氣憤難當。
“什么破前輩，連我這種煉氣的修士都騙，不要臉，不要臉！”
他的罵聲很多人都聽見了，作為區(qū)區(qū)一名煉氣境界的擺攤?cè)?，他的叫罵根本沒人關(guān)心，發(fā)泄完，也只能灰溜溜地往回趕去了。
“可千萬別有人來偷我的貨啊，要是丟了，這回賺得還是賠不起的啊?！?p> 他跑得很是匆忙，沿路撞了不少同為煉氣的修士，惹得許多人怒目而視，讓他有點如芒在背，可惜也顧及不上了。
都是那兩個人害的，都是那兩個人害的，要是我……
不管他到底怎么想，至少現(xiàn)在的夏安安，已經(jīng)把這個無足輕重的小輩給忘到了一旁。
走在通往所謂宣火臺的臺階上，逐漸熟悉的，來自地火的氣息把重樓的身軀籠罩，更讓置身其中的夏安安感到了一陣舒暢。
天色很是晴朗，碧藍色的天穹中飄蕩的云朵散成了絲絲縷縷的條狀，宛如在輕盈地舞蹈。陽光下，溫暖中，夏安安又一次心情舒暢起來。
“地火之氣啊，有好多日子沒有感受到了，讓人舒服?！?p> “城里的宣火臺有不少，要是前輩想要去別的地方的話，其實柏春也是可以帶您去的?！?p> “是嗎，那以后可就拜托了?！?p> 夏安安回頭應道，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一幅和煦的微笑，看得少女的心又是好一陣的小鹿亂撞。
柏春不由得羞得低下頭來，努力想著把話題換開，她覺得要是任由夏安安這么說下去，自己肯定是會忍不住說點不該說的話的。
想了會兒，她突然靈機一動，問出了剛剛升起的疑惑：
“夏前輩，柏春想問您一個問題，不知道您能不能答應。”
“問吧。”
“額，這，有點冒昧，為什么夏前輩不給那個男人一枚中品靈石啊，您不是一開始就給他看了嗎？”
夏安安的不發(fā)微微頓了一下，不由思索地，她心里浮起了這樣個思緒：
我有答應給他嗎？
再說了，現(xiàn)在不是很寬裕，自己哪里會舍得這么浪費了？
想是這么想，她微微瞟了下柏春期待的眼神，似乎等待著自己的見解似的，也不得不給個過得去的答案才行啊。
夏安安清清嗓子，故意停下腳步，回頭跟柏春說道：
“修士，行天地之間，不可浪費。有能力也不能濫用，比如這次因我的過分大方讓他好逸惡勞，那對他來說也是不利的?！?p> 這話說完，夏安安都有點汗顏，自己這時說了個什么啊，全是歪理，不就是想耍賴嗎？
盡管她確實是這么想的就是了。
不知怎的，柏春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眼神里更是崇拜了。
“夏前輩是不是想說，我們修士有能力就用是一回事，用能力濫用是另外一回事，千萬不能因為自己的修為提高而忘記了當初的本心啊？”
夏安安有點錯愕，這個小姑娘到底在解讀什么啊？
一瞬間，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在和鳳瀾說話，他也是一樣喜歡過分解讀自己的意思，甚至還會往里面加一點莫須有的深意。
既然是這樣的話……
夏安安微微一笑，這不是她發(fā)自本心的和煦的微笑，而是重樓善使的，帶著某種若有深意的意味的淺笑，細細盯了少女幾息時間，隨后振袖離開了。
自己耽擱的時間太久了，得趕快把報名的事情定下來才好。
少女像是被人封印在了原地，直到夏安安徹底進入到了所謂的宣火臺上，連背影都看不到的，這才有點步履蹣跚地走了上去。
如同她的心情一樣后知后覺，這時候，她的臉上才變得止不住的滾燙，像是發(fā)了熱癥一樣，燒得她腦袋暈乎乎的，紅得晶瑩剔透。
或許，自己應該追隨這位大人……
她不敢再往下面想了，雖然說門主對待自己，對待其他門徒都很好，但是這短短的幾次相處，夏前輩的魅力卻實在是太高了。
這位前輩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會停留多久呢？
會不會突然消失呢？
柏春有點患得患失了，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夏安安的意思已經(jīng)完全從少女身上抽離了出來，她認真地看著面前出現(xiàn)的兩個須發(fā)皆白的老人，還有他們身后的一座足有尋常屋舍大小的丹鼎，心里已經(jīng)充盈了戰(zhàn)意。
“我想，報名參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