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佳被蘇音護在懷里,莫名有些抖。
其實這些事已經(jīng)過去,對她而言,這只是腦中的殘影,回憶起來,也宛如在看電影。
她有時候甚至都分不清,那到底是自己的故事,還是別人的故事。
太過慘烈又或者是太過幸福的往事,總是會讓人在回憶起來時神情恍惚。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從那樣的黑暗中站起來,也不敢相信自己曾擁有過無憂無慮。
曾經(jīng)的擁有,無論是悲是喜,都是虛無。
如浮光掠影,抓不住,摸不著。
她心中已無大悲大喜,甚至在拉起袖子的那一刻,都是戲謔的心態(tài),想要看看薛芷欣和楊雨晨的嘴臉。
可當(dāng)蘇音將她護在懷里,當(dāng)明菲菲用心疼的目光看著她時,她突然有些發(fā)抖。
是入戲太深了?
一定是入戲太深了。
林佳佳在心中自嘲地想,那些事早就已經(jīng)傷害不到她了。
甚至,已經(jīng)變成了她拿來自保的武器。
如果她愿意,也可以是她炒作的話題。
可,再堅硬如鐵的心,也會被小心翼翼的愛護化作繞指柔。
堅強,是因為,沒有退路。不哭,是因為身后沒人。
一旦那顆千瘡百孔的心被人捧在手心,所有的偽裝都會被瞬間卸下。從來沒有誰,是鐵桶一塊。
蘇音趕緊到懷中的林佳佳在抖,輕聲說了句:“傻姑。”
演戲罷了,搞得這么真情實感干什么?
薛芷欣算什么東西,她也配。
鄰甲基仰起頭,對上蘇音的責(zé)備的雙眸,努力擠出一個笑:“我演的不錯吧,把你都騙過了?!?p> “嗯,不錯。未來的奧斯卡影后,茍富貴、勿相忘啊。”蘇音收起情緒,對著林佳佳笑。
最溫柔的呵護,就是不拆穿。
她說是演的,她就當(dāng)她是演的。
“自然?!绷旨鸭汛饝?yīng)得豪情萬丈,“扶我起來,再演就偏離人設(shè)了,我可是堅強粗神經(jīng)的笨蛋美女?!?p> “嗯?!碧K音嗯了一聲,幫林佳佳拉好衣服,理好頭發(fā),大家落座后,什么也沒說,自動跳過了這個話題。
“南瓜熟了。”楊雨晨有心彌補,將熟透的南瓜取下來,先給了林佳佳一塊。
林佳佳并沒有接受楊雨晨的好意,任由楊雨晨將南瓜放下,結(jié)果了鈴鐺兒接過來的烤紅薯,撕了皮咬了一口,對蘇音道:“很甜,是你的夢中情薯,來一口?!?p> 說著就著自己咬過的紅薯遞到蘇音嘴邊,蘇音張嘴咬了一口,點頭道:“是很甜?!?p> 順手拿了幾個烤熟的紅薯放在碟子里:“我拿去給幾個小崽子吃,”
說著拿著紅薯朝走出廚房,朝樓上走去。
楊雨晨看著自己放在林佳佳面前的南瓜,只覺得那南瓜刺眼無比。
她的心情十分復(fù)雜,一方面在看到林佳佳的傷疤時,心中激起千層浪。她也被前夫家暴過,那是她難以啟齒的過往??墒窍啾攘旨鸭训膫麃碚f,她那點皮外傷簡直不足一提。
更重要的是,那些她難以啟齒的往事,林佳佳就這么輕松自然地說了出來。這讓楊雨晨本就埋怨站錯隊多過自責(zé)的心生出一些別樣的情緒。
她有種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劇本被別人拿走的感覺,而且對方演的比自己更好,故事腳本也比自己的更慘烈,更能激起人的保護欲和同情心,就連一直保持中立的明菲菲也被林佳佳輕易拿下。
那些她羞于啟齒的事情,那些她害怕說出來會被人說賣慘博同情的事情,就這樣被林佳佳拿出來當(dāng)初武器,輕輕松松化解危機,并且吸走了屬于自己的同情粉,那種感覺實在太煎熬,一邊拼命的告訴自己不可以嫉妒不可以抱怨,可嫉妒和抱怨在心里瘋狂的生根發(fā)芽。
楊雨晨很不屑,很嫉妒,也很不安。
不屑賣慘,被人捷足登先。
嫉妒林佳佳所得到的一切,因為那也是她想要的,甚至在心中演練了無數(shù)遍,如果自己放下矜驕,也說一說自己的難處,是不是也會得到林佳佳現(xiàn)在得到的。
輿論,友誼,以及日后犯錯后被拉出來擋一擋的免死金牌。
不安則來自林佳佳和蘇音明顯的疏離。
明明中午時還一團和氣,甚至晚餐的時候,還互相叫過親愛的??墒沁@會兒她們的臉冷得叫她害怕。
楊雨晨在心的不安和猜測中,逐漸和林佳佳離心離德。
當(dāng)一段本就脆弱的友誼離析分崩,是不需要多說語言的,只需要做賊心虛的那一方多一些猜測和自我懷疑。
各種情緒涌入心頭后,人會下意識地選擇對自己有利的情緒。
沒什么怨恨一個人,更能緩解自己的不安。
因為怨恨,就能挑出別人的諸多不足,而很多人會在挑剔別人不足的同時,進行虛假地自我完善,最后演變成我沒錯,都是別人的錯。
這樣的自欺欺人在別人看來也許可笑,對當(dāng)事人卻是邏輯自洽。
開放式廚房里,圍爐上的茶水滾滾,花生板栗烤得滋滋作響,紅薯南瓜也散發(fā)著陣陣甜香。
眾人心思各異,謀殺著各自的前程。
只有孩子們,依舊無憂無慮地玩耍。
他們擁有著最純凈的靈魂和最純粹的快樂。大人的陰謀陽謀,都與他們無關(guān)。
此刻,楊小鹿緊張地躲在床底下,既怕有人發(fā)現(xiàn)她,又怕沒人能找到她。
她為了不被找到,特意關(guān)了燈??墒呛诎档拇驳?,讓她害怕。
楊小鹿想起小時候,媽媽被爸爸打的時候,她也是這樣躲在床底下,瑟瑟發(fā)抖。
外面是媽媽的哭泣和爸爸的怒吼,她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她只能聽從媽媽的吩咐,捂住嘴,不讓自己的哭聲泄露。爸爸喝了酒就會變成惡魔,如果被爸爸發(fā)現(xiàn),一定會把她也拉出來暴打一頓,皮帶抽在身上實在太疼,她不想再被暴打。
門外傳來腳步聲,楊小鹿緊張又興奮。
可是當(dāng)腳步聲遠去,她又有些后悔,她不想再躲在床底下了,她摸索著爬出來,借著微弱的光想要去開燈。
“噓。”
身后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得楊小鹿一抖,很快,她的小手被一只柔軟的手牽住。
“是我,別怕。”向南的聲音響起,楊小鹿松了口氣。
“南南哥哥,是你啊?!睏钚÷沟吐暤馈?p> “是,我們別出聲,很快就贏了?!毕蚰侠鴹钚÷沟穆曇?,慢慢退到門背后。
腳步聲再次靠近,有人走了進來。
“啪嗒”一聲,燈被打開,楊小鹿下意識地閉上眼,突然感覺自己的雙眼被那只柔軟的手覆蓋住。
南南哥哥的手好柔軟好溫暖。
楊小鹿在心中想著。
“這里沒人,我們?nèi)ルs物間看看。”林歡樂地聲音就在耳邊,楊小鹿緊張得忘記呼吸。
腳步聲慢慢遠去,適應(yīng)了燈光后,覆住眼睛的那只手終于挪開。
兩個躲在門背后的小朋友相視一笑,他們贏了。
楊小鹿看著向南的笑容,只覺得自己似乎看到天空中最明亮的星。
那么閃亮,那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