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陳阿五
“明白了。”周韻程聽到這里,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會覺得為難嗎?”程若希問道:“把學(xué)堂設(shè)在皇宮里的話?”
“其實(shí),也沒什么大礙?!敝茼嵆滔肓讼胝f。
“那就滿足太后的愿望吧,”程若希說:“她也挺不容易的,走到這一步。本也就是個王爺?shù)哪赣H,突然被推到需要母儀天下的太后位上去,她內(nèi)心的焦慮遠(yuǎn)非我們能比?!?p> 于是,將學(xué)堂設(shè)在皇宮的決定就這樣定下來了。
至于剩下的老師和學(xué)員人選,周韻程本就心里有數(shù),太后這一提,正合她的心意。
教授的技藝的老師除了周韻程和洛天之外,還找了李長工及龔長工。他們兩位大家都很熟悉,一位教授木作,一位教授石刻。
周韻程其實(shí)還找了張長工,想其他教授一些巖土方面的知識。
“哈哈哈,周小姐,你太看得起我了!”
周韻程找到張長工時,他一如既往地在工地上與他的“兄弟們”一起運(yùn)著土。
“我就一個大老粗!怎么能教授那些個世家子弟啊,這不是耽誤了人家嘛?”
不管周韻程如何勸說,張長工都不肯點(diǎn)頭,到最后干脆說:
“周小姐,我特別欽佩你。你是我見過的女人…哦不對,包括男人,所有人中,最有藝術(shù)天賦的人。但是你說這事兒真不成,老實(shí)跟你說吧…”
說到這里,張長工壓低了些聲音道:
“我見不得那些文縐縐的東西,也不喜跟皇親國戚打交道。我啊,寧愿和我兄弟們一起在這里,與這些土石對話?!?p> 這話一出,周韻程便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了。見她沒有再勸說,張長工哈哈一笑,轉(zhuǎn)身就準(zhǔn)備離開,走之前還回頭來跟周韻程說:
“周小姐!你若是之后要找我干活兒,我一定義不容辭!”
于是,教授巖土知識的老師只好暫時從缺。
而學(xué)員這邊,除了之前所說的那些個皇親國戚,周家另外兩個姊妹也表示想要來參加。
周韻程心中有些懷疑,于是暗中調(diào)查了一下。果不其然,小梨花探來的口風(fēng),據(jù)說是周韻寧非要參加,拉著周韻竹作陪。
她難道是想再找機(jī)會下手?周韻程心中泛著嘀咕:雖說平日里應(yīng)該都是白洛天,但是也要防著夜洛天暗中再與周韻寧聯(lián)手。
現(xiàn)如今,周韻程對夜洛天的感情已經(jīng)滿滿是防備了。雖說她也想過,夜洛天想要毒殺的也許是這身體的原主,然而,她已經(jīng)穿越過來之后,分明見到過杏兒去找洛天。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掉以輕心。周韻程在心中對自己說:要保持理智。
除開周家兩姊妹,卓錦和一直跟著龔長工的小肖都希望可以加入學(xué)堂。
另外,按照太后的想法,周韻程還打算從普通工匠中再挑選幾個人加入學(xué)堂。
畢竟,若是學(xué)堂里都是些世家子弟,之前想的能夠?qū)⑴囵B(yǎng)出來的工匠放到各個府中去修建園林的愿望,那就只能是愿望了。
這天,周韻程正在杏花村吃飯。
這段時間,她意識到自己應(yīng)該多留意一些民間輿論,所以一直都在一樓不起眼的位置吃飯。功夫不負(fù)有心人,終于聽到旁邊有人議論。
“聽說了嗎,這家酒樓的二小姐,要辦學(xué)堂了。”
“當(dāng)然知道,周韻程嘛?!?p> “就是之前當(dāng)街‘殺人’那個?”
周韻程聽到這里無語至極:都這么久了,怎么還在傳這個呢?
還好立馬有人替她說話了。
“那件事不是說沒什么證據(jù)嘛。況且,最近她修建的靖王府新的園子,好評如潮啊?!?p> “對,我聽說,好多人都想請她修園子呢。”
“所以才干脆說要辦學(xué)堂的。我有個遠(yuǎn)房親戚,家中經(jīng)商的,可有錢了。被邀請去參加了靖王府新園落成的晚宴來著,他告訴我的?!?p> “嘁,”這時坐在角落的一個看起來穿得比較普通,一直默默喝酒的人出聲了:“經(jīng)商的才能被邀去參加,這不正說明,在洛朝,手藝再好,都比不上那群銅臭滿身的人嗎?”
周韻程順著眾人的眼光望去,只見說話的人半倚在后面的墻上,右手提著酒壺,斜眼看著正在聊天的那桌人。
“話也不能這么說,”剛剛說自己親戚被邀請的那人也看著此人,說道:“當(dāng)時被邀請的還有很有名的木作工和石雕工那些,很多人的?!?p> “哼?!蹦侨寺牭竭@話,鼻嗤了一聲,沒有再接話,而是繼續(xù)悶頭喝酒了。
“那人是誰啊?”見他沒有繼續(xù)聊的意思,旁邊有人問道。
“我不認(rèn)識,你呢?”
“我也不認(rèn)識啊?!?p> “誒誒,他是不是之前在趙員外家做工的散工,陳阿五?”
“那是誰?”
“嗯,仔細(xì)一看,就是他。之前趙員外不是也想修建園子,請了他去。結(jié)果搞得一塌糊涂,還讓趙員外被恥笑,所以工錢都沒給他結(jié),趙員外就將他打出來了嗎?”
周韻程聽到這里,興趣更甚。
這就是那個傳說中將趙員外的園子弄得“畫虎不成反類犬”的人?
“喂!你們注意點(diǎn)說話!”陳阿五明顯也聽到了這樣的議論,情緒略顯激動起來。
“看來我還沒認(rèn)錯,真是他?!弊h論的人倒是也不怕他,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他聽到。
“什么叫他被恥笑,分明是那些人不懂欣賞!我研究了這么些年的花花草草,難道還比不過周家那小丫頭!”陳阿五聽到此處,忍不住站起來說。
“整個洛京城都知道,人家周家二小姐做出來的園子,即便是仙人都要駐足!”議論的人聽到此處也話趕話說了起來:“你做出來的園子,狗都不進(jìn)!”
“哈哈哈哈哈哈!”周遭的人聽到這話,紛紛大笑起來。
陳阿五憋得滿臉通紅,面對這么多人,卻也說不出話來。一氣之下,想要結(jié)賬走人。
然而,他沒有忘記他來這里的目的。
沒錯,他是來找周韻程的。
而好死不死,杏花村的小廝毫無眼力見兒。正在這個當(dāng)頭,突然跑到周韻程跟前大聲地說了句:
“二小姐,夫人問你可吃好了,請你上去有事找你商量!”
周遭的人突然都安靜了下來,紛紛望向這個角落。
周韻程覺得有些尷尬,但也不好訓(xùn)斥小廝,只好默默地起身,打算頂著眾人灼熱的目光上樓去。
“這便是周家二小姐,剛剛的話她都聽到了?”
“哎呀,快看,那陳阿五沖上去了,他不會是要報(bào)復(fù)周韻程吧?”
“也不是周韻程嘲笑他,他報(bào)復(fù)她作甚?”
“你傻啊,要不是有她那靖王府新園珠玉在前,也不會讓他現(xiàn)在如此狼狽。我聽說,之前請他修園子的人還是不少的,經(jīng)過這一次,徹底廢了?!?p> “但是我還是覺得這怪不到周韻程頭上。”
“人一旦偏激起來,誰都拉不住?!?p> “誒誒,你們快看,他沖上去了!”
周遭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紛紛開始伸著脖子看事態(tài)將如何發(fā)展。
反觀周韻程這邊,也是被突然沖出來的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陳阿五沖到周韻程面前,卻停了下來,帶著酒意問道:
“你,就是周韻程?”
周韻程見他沒有過激的動作,示意旁邊警戒著的小廝緩一緩,回道:
“沒錯,是我。”
“你…可否帶我去看看你修的園子?”陳阿五的臉比剛才都還要紅,一個七尺男兒,似乎說出這種話很丟人的樣子:“我想看看,有沒有他們說的,那么好?!?p> 周韻程看著眼前的人,神情執(zhí)拗,仿佛很不服氣。
陳阿五見周韻程不說話,只是打量著他,有些著急了。
“我也是修園子的,但是我身份不夠,進(jìn)不去靖王府。你…你若是有種,讓我去看看,輸個心服口服!”
周韻程輕笑,什么叫若是有種,這也太孩子氣了。
她見此人也該有二十來歲的年紀(jì)了,也是執(zhí)著,就開口道:
“你不覺得,在去看我修的園子之前,你應(yīng)該帶我去看看你修的園子,這才禮貌嗎?”
陳阿五沒想到周韻程會提這樣的要求。來之前,他設(shè)想過,若是這周韻程沒什么真材實(shí)料,一定會心虛地敷衍自己;而若是她有真本事,憑著她現(xiàn)如今的聲望,一定不屑于搭理自己。
然而她居然說,要看自己修的園子?
“可是…趙員外將我趕出來了,恐怕…”陳阿五有些惱,自己竟然混到了這一步。
“無妨,”周韻程看著他笑了笑:“等會兒我們一起去吧?!?p> 說完,周韻程對著旁邊的小廝說:
“你先差人去趙員外那邊送個口信,就說我想去看看他家的園子。”
“是?!毙P回完話,便轉(zhuǎn)身去傳信了。
“你在這里等等我,我上去跟我娘商量點(diǎn)事,之后便一起去看看你修的園子?!敝茼嵆虒﹃惏⑽逭f道。
“為…為什么?”陳阿五還是沒忍住,說出了自己的不解。他可不信這是什么“禮貌”的問題。
“因?yàn)槲腋信d趣啊?!敝茼嵆袒仡^理所當(dāng)然地說道,還留給陳阿五一個大大的微笑。
陳阿五愣住了。
等到周韻程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快傍晚的樣子了。
陳阿五在等待的過程中無數(shù)次覺得周韻程是在耍他。不然怎么會這么久。
好在最終周韻程從上面下來了,一邊走還一邊說:
“實(shí)在對不住,有些事耽擱了?!?p> 陳阿五面對這樣一個嬌俏可愛又嘴甜的人兒實(shí)在是很難發(fā)火。
“走吧,我們?nèi)ペw員外那邊?!?p> 他們一行人到趙員外府上時,夕陽已將西沉了。趙員外正親自站在門口迎周韻程。
“周韻程小姐,你終于來了。”趙員外見她下馬車,迎上來說道。
“趙員外好?!敝茼嵆陶径ㄖ?,微微行禮。
“客氣客氣,”趙員外趕緊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多禮:“聽說你要來,我可高興了。不知你是否改變了主意,答應(yīng)來我府上修建園子?”
“趙員外又心急了,”周韻程微微一笑道:“不是說好了,我開設(shè)學(xué)堂,專門培養(yǎng)了人才來為你修園子嗎?”
“是,是。”趙員外笑道。
他其實(shí)已經(jīng)知道周韻程進(jìn)宮見過太后了,他自是對周韻程更加另眼相看。
在他們這群人里,趙員外算是消息特別靈通的,不然也不會靖王府剛修好園子他就知道了。還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想仿造一個。
“其實(shí)是這樣的,”周韻程一邊被迎著往里走,一邊給趙員外解釋道:“我這教學(xué)還是需要實(shí)例的,我想著員外你一直都很想早些修建好你的園子,所以就想了一個辦法?!?p> 說到這里,周韻程頓了一頓,說:
“將你的園子當(dāng)成案例在學(xué)堂里教授,這樣就不耽誤你修園子了。”
“這樣好!這樣好!”趙員外聽到這里開心極了:“謝謝周小姐費(fèi)心,早些決定園子如何修建,我也好早些開工。”
“每個園子都是有靈魂的,”周韻程見趙員外心情很好,趁機(jī)說道:“我記得你這里的園子不久前翻修過,所以我特意請來了之前的設(shè)計(jì)師。”
這時周韻程示意趙員外看看走在她另一邊的人。
“陳阿五!”趙員外看到陳阿五,猛地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就是我!”陳阿五也不甘示弱,對著趙員外吼了一句。
趙員外氣急:
“你這廝在這里作甚!我的園子給你糟蹋得還不夠嗎?”
“你欠著我的工錢還沒結(jié)!我還沒去報(bào)官呢!”陳阿五氣勢絲毫不輸。
“好了好了?!敝茼嵆虥]想到兩人一見面就吵了起來,感覺剛剛的鋪墊都白做了。
“周小姐,你這是何意?”趙員外見壓不下陳阿五來,轉(zhuǎn)頭問到周韻程。
“我剛剛說了,每個園子都有自己的靈魂。”周韻程解釋道:“我要來看看你這個園子,肯定是希望聽一聽之前的設(shè)計(jì)者是如何思考的?!?p> 聽到這話,趙員外愣了一下,陳阿五也愣住了。
思考?陳阿五心中想到:不就一個園子,還要思考什么?
但是他嘴上不說,只是疑惑地看著周韻程。
“既然周小姐這么說,”趙員外有些遲疑地看了一眼陳阿五:“好吧,我就讓他再進(jìn)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