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時一直都知道,她在這個世界是格格不入的。
不論是她毫無實(shí)力的普通人體質(zhì),亦或者是離經(jīng)叛道的思想,不要說王室,就是普通人對她都是很有意見的。
一個普通人,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憑什么當(dāng)上王妃?憑什么高高在上穩(wěn)坐高臺?
包含惡意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化作無形的利刃刺穿她的心臟,將她向往自由的翅膀折斷塞入華貴精美的器皿中。
而她,居然就這樣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縮在器皿里,在規(guī)則之內(nèi)慢慢試探。
待在這個世界里,舒云時內(nèi)心便越來越想念穿越前的世界,越來越渴望回去。
這種急切感并不是她無病呻吟,而是她感覺自己似乎要逐漸的忘記什么了。
但是回望她整個人生,她又似乎沒有忘記什么。
她在世俗的洗禮,變成了一個優(yōu)雅,華貴高高在上的王妃。
好吧,盡管現(xiàn)如今王朝更迭,她已經(jīng)算不上王妃了。
至少也還是高位階級的貴女。
榮華富貴好似糖衣炮彈裹挾著偏見與傲慢侵蝕她的靈魂。
半年的時間,嫣然回首,細(xì)細(xì)琢磨剛穿越的那些日子,舒云時總覺得她的記憶,好像被誰悄然地扭曲了。
這本該無人察覺,可是那種迫切的不甘和排斥這個世界的感覺一直在縈繞,一直在企圖將她打醒。
“難道我是精神分裂了?”
呆在屋子里半響,舒云時不得不懷疑自己的精神狀態(tài)。
為了緩解情緒,她在婢女們目瞪口呆的眼神下咬牙切齒地做了十幾次廣播體操。
婢女們幾次欲言又止,都不敢隨便靠近,一個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和鵪鶉似得瞪大雙眼,看著舒云時毫無儀態(tài)的隨地大小蹲。
婢女:完了,王妃是被刺激瘋了?
舒云時一點(diǎn)儀態(tài)沒有的蹲在躺椅上,揉了揉自己的小腿,十幾次廣播體操的威力果然把她堵在心里的郁氣的消退了不少。
主要是,她也不會武功什么的,會的東西就這么多。
“王妃,您可舒爽些?”婢女硬著頭皮發(fā)問。
“沒事?!笔嬖茣r平靜的回答。
偏偏,她這種平靜的樣子更讓婢女害怕了,她們總覺得王妃眼神里好像在冒著熊熊燃燒的火焰,好似要平靜的發(fā)瘋?。
舒云時沒有解釋,現(xiàn)在的她腦子里有兩個感覺在極限拉扯。
一道迫切的呼喚她尋找回去的路,不要為這個破爛的世界逗留。
一道卻是在勸她留在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她有權(quán)有勢,還能有一個謫仙一般的丈夫,她還能依靠著腦袋里的知識走向人生巔峰。
理智上,舒云時選擇尋找回家的道路。
理由無他,穿越前的世界太美好,值得她奮不顧身的回去。
但是感情上,她又忍不住地去尋思,她和三王子經(jīng)歷了那么多曲折,三王子也愿意為了她和王室族人起沖突。
三王子到底有沒有愛她?
如果三王子愿意一輩子只對她好,她也不是不能考慮留下來。
“好吧!如果他能夠主動放棄那個炮灰女配,我就原諒他了!”
舒云時很矛盾地想著,她圖的也不多,就圖三王子對自己好!
她不相信那個足足半年時間都幫助自己抵擋外界風(fēng)雨的男人會對自己一點(diǎn)感情也沒有,三王子肯定是愛自己的!
不然干嘛對她那么好?
婢女們瞧著臉色陰晴不定的舒云時,只覺得王妃似乎瘋得更厲害了。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晃而去。
舒云時一連十來天沒有再去見三王子。
她把自己忙碌了起來,一會做生意,有一會又去工匠鋪?zhàn)永镅兄聘牧忌钇骶摺?p> 她的生活安排滿滿當(dāng)當(dāng),忙忙碌碌。
她在等,她想等三王子妥協(xié)。
她尋思著,三王子對自己那么好,肯定不會被別人勾了心神。
然而,等待了十幾天,她等到的是三王子準(zhǔn)備娶側(cè)妃的消息。
這個消息她還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舒云時聽到消息簡直如遭雷劈,沖動得好幾次想大鬧一場,但最終她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強(qiáng)壓下了心里的異樣。
“為什么?他不是對我很好嗎?為什么還要娶側(cè)妃?”
我明明都已經(jīng)決定了,如果他愿意,我可以留下來!
舒云時忍不住地發(fā)出抱怨。
“爺是喜歡您的,但是世界上哪個天潢貴胄不是三妻四妾的?您別想太多?!?p> “總歸是側(cè)妃,您還是在爺心里有分量的,等人進(jìn)門后,我們一定要給那孤女一個下馬威!?!?p> “您不要怨懟爺,爺給您很多體面了,沒有誰家夫人能夠隨意的出門做生意,這是爺給您的獨(dú)家恩寵?!?p> “那側(cè)妃就是進(jìn)門也只會被困在高墻大院里,咱們有的是辦法磋磨她!”
圍繞著舒云時的丫鬟們也跟著憤憤不平,只不過她們更多的還是把重點(diǎn)留在宅斗上。
那些惡毒的話語好似一盆冷水,剿滅了舒云時熊熊燃燒的烈火。
舒云時望著身邊的幾個丫鬟,怒氣一點(diǎn)點(diǎn)的涼了下去。
這個世界,壓根沒有人能夠體會到她的心情,她們看似在同一頻道,實(shí)則關(guān)注點(diǎn)完全不一樣。
舒云時派人去邀請三王子,這個邀請從白天等到了晚上,最終等來的是三王子沒空過來的消息。
婢女們原是想寬慰幾句,但她們那心疼的表情實(shí)在過于明顯了,舒云時直接一個大無語,心里莫名地感覺到丟人現(xiàn)眼,干脆地把女婢都趕出了院子。
“你們伺候人的丫鬟莫名其妙的心疼我一個統(tǒng)治階級的主子干啥?指定有啥大?。 ?p> 舒云時利索地關(guān)上院門。
她的臉頰此刻猶如被烈火灼燒般滾燙發(fā)紅。
喜歡三王子在她看來并非什么可恥之事。
然而,喜歡上一個注定會三妻四妾的男人,還這般被人全程圍觀,甚至被人心疼,這種狀況讓她內(nèi)心涌起一種仿佛當(dāng)街脫褲子般的極致羞恥感。
夜色冰涼,一縷黑霧順著月光飄蕩過來的瞬間,舒云時瞳孔一縮,猛地回過頭。
就在這一瞬間,她心跳忍不住地加快了些許。
月光鋪設(shè)的瓷白“道路”上,一襲黑衣的少女宛如神明降世被黑霧簇?fù)碇?,憑空出現(xiàn)。
冷冽的月輝中,少女眉目模糊,周身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冷冽氣息。
她從高空中一步一步的走下來,那黑霧如活物般在她腳下翻騰涌動,伴隨著她緩緩前行。
“柒染,神使?!?p> 舒云時愣了一下,正要詢問,卻見柒染的手指往她腦袋點(diǎn)了一下,緊接著,她的意識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你在干什么?”零七看著舒云時直勾勾的跌倒在地,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
柒染勾起手,直接將黑霧世界里的一段破碎記憶糅雜上規(guī)則的力量融合到了舒云時的靈魂中。
“那規(guī)則的氣息,是一段來自于異世界靈魂的記憶。”
零七嗅了嗅鼻子,煞有其事地說道:“你在做什么?我能夠感覺到,那一段記憶里夾帶著異世界的坐標(biāo),通過坐標(biāo),她能夠短暫的以精神體方式前往異世界?!?p> 那一抓一大把的記憶,毫無意外都是蕭城死之前塞給柒染企圖污染柒染靈魂的道具,現(xiàn)在全被柒染當(dāng)做素材用了。
“嗯,這就是我的辦法,怎么有意見?”
柒染這些天除了拔除掉死灰復(fù)燃想反對柒國的人之外,更多就是在制作這個通道。
她想,隱藏在自己靈魂里的那一道聲音果然是很聒噪很無聊的,為了一個事不關(guān)己的氣運(yùn)之子都能夠折騰那么多。
但很奇異的,她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排斥這樣的行為,明明這種無端的善良是她平時最討厭的,但她靈魂深處,并不反感這種拉人一把的感覺。
“這樣遭遇的氣運(yùn)之子小世界里一抓一大把,你總不能見一個搞一個坐標(biāo),世界會混亂的?!?p> 零七古怪的看著柒染,他是真的沒想到,柒染會費(fèi)那么多力量去構(gòu)建一道通往異世界的橋梁。
“嘖,我不至于吃飽撐著,只不過被她看見了,我才施以援手罷了。”
柒染冷冷的開口,頗有一些別扭和不滿。
“那個在你精神體里的聲音?”
零七曾經(jīng)長時間被封印在柒染的精神體里,自然是知道有一道聲音在影響著柒染,那聲音很像南宮玉。
“除了她,還能有誰?”柒染皺著眉,遲疑了片刻,冷冷開口。
話音剛落就聽見腦袋里的聲音溫溫柔柔道:“我將蕭城給你的這些記憶丟出去,對你亦是有好處的,既然坐標(biāo)給了她,你可不許再奪回來了。”
柒染沒有理會腦子里的聲音,她往后一退,整個人隱沒在了黑霧之中,消失在院子里。
柒染剛消失不久,舒云時就渾渾噩噩的醒了過來,就在剛才她仿佛夢見了自己回到了車水馬龍,鋼筋叢林的現(xiàn)代世界。
在那個世界,她是以另一個少女的身份活著,只不過,沒等舒云時激動的心情平復(fù),她腦袋一疼又回到了這個世界里來。
“是在做夢嗎?只是無端端的怎么就做這樣的夢?”
舒云時拍了拍腦袋,坐在院子的石頭椅子上沐浴在月光之下,她半天才回憶起來,神通廣大的黑衣神使似乎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
“到底是神使的手筆,亦或者是我在做夢?”
舒云時茫然地揉了揉腦袋,這一番穿越,她腦子里的情緒倒是平復(fù)了不少。
至少,原本她對三王子戀戀不舍,隱而不發(fā)的喜歡消退了不少。
接下來的日子,舒云時常在睡覺時回到她熟悉的世界,一來二去,她居也習(xí)慣了這種無縫銜接的生活,久而久之,她對三王子最后一點(diǎn)搖搖欲墜的喜歡也消失在了反反復(fù)復(fù)的穿越旅途當(dāng)中。
“左右不過是當(dāng)時只有他施以援手,這才對他動心罷了?!?p> 當(dāng)徹底明白自己的心意后,舒云時便也不再糾結(jié)自己競爭不過他人,那一位三王子的救命恩人便也順理成章地入了王府,整個過程沒有轟轟烈烈的吵鬧,也沒有陰險算計的謀害。
有的不過是一個女子的得償所愿,一個女子的恍然大悟。
“柒國百廢待興,并且逐漸地有了記憶中世界的雛形,相比起拘泥在小情小愛當(dāng)中,我倒是可以試試看加入其中,改變一些事情?!?p> 最終,舒云時找上了昔日的玲國國君,如今的左相。
那一位光是站在那邊就不怒自威的女子不過遲疑了片刻就輕易的接納了舒云時的投誠。
三王子對于舒云時的舉動很是不滿,他雖然護(hù)著舒云時,但說到底,他代表的是小蜮國的王族勢力,他自然是不愿意自己王妃投向?qū)κ值摹?p> 兩人見面沒少唇槍舌戰(zhàn),昔日還算體面的王子王妃最終鬧成了人盡皆知的怨侶。
舒云時更是直接找上了昔日的老國王,表明要向柒染討要合離的機(jī)會。
“就因?yàn)橐粋€側(cè)妃,你就要離開?你就要向著離經(jīng)叛道的左丞?”三王子很納悶,也很不解。
“也不是僅僅如此,緣由說是說不完的,你要怨那就怨我吧?!?p> 舒云時聽著三王子的質(zhì)問,她心里想過許多許多。
最終她所有的委屈,憤怒,不甘都沒有說出口,她知道,這個世界,沒有幾個人能夠明白她的心情。
那是是左丞,她也不能,就算她是女子,會為了女子的權(quán)益頂住許多壓力,但左丞終究是位居高位。
有的事情,細(xì)說下來,于貴族而言不過是理所當(dāng)然,權(quán)柄于階級從來不在于性別。
“行了,別吵了,和離就是?!?p> 柒染在聽見舒云時提出合離要求后大方的解除了兩者之間的聯(lián)系。
在所有人都離開之后,小蜮國皇宮內(nèi),只剩下了柒染和黑色蝙蝠。
“我的天!說好前期三年都是三王子護(hù)著舒云時的呢?怎么才沒有半年兩人就鬧掰了,就因?yàn)檫@個情劫沒度過就鬧掰了?”
零七不太明白,傻白甜怎么就放棄自己命中注定的王子了!
“現(xiàn)在的左丞也足夠護(hù)她周全了,她比三王子要更強(qiáng)大。”
柒染隨手把泡泡異族丟了出來。
她并不在意原住民們的恩恩怨怨。
“半年時間,整個位面的人都為我所用,如今的我,應(yīng)該符合開啟第二階段測試的條件了吧?”
“是的,馬上就可以為您聯(lián)系第二階段的異族?!?p> 泡泡異族低眉順目,它碎裂成了十幾瓣,宮殿里,一股無形的恐怖驟然降臨,不過瞬息,柒染就沿著恐怖的氣息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