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前朝舊事
作為宮侯這種經(jīng)歷各種大風(fēng)大浪的人,什么起死回生,夢回前世憶今朝等等怪事,司空見慣,見慣不怪。
他只要知道是自己的女兒就可以了,至于經(jīng)歷過什么,發(fā)生什么樣的變故,這些都不重要。
有時候,計較太多,反而傷了家人情分,最終結(jié)果難以是自己預(yù)料的那般。
期間宮夫人曾來探望宮湘,宮湘對宮陌的事守口如瓶,一點都沒暴露,平平安安度過了幾天,終于熬到宮陌蘇醒。
四方城那邊的士兵也開始準備班師回朝,云將軍也一同回來,上報四方城的一些重要事宜。
這幾天澤尹不眠不休的蹲守在宮陌身旁,深怕他有一丁點閃失,自己看著才放心。
這天早上,宮陌的手忽而動了動,澤尹立刻驚醒,叫人去請鬼醫(yī)來,隨后又被鬼醫(yī)請出去,宮侯聞聲趕到。
澤尹擔(dān)憂宮陌,并沒有抓著宮侯詢問宮陌身世的那些問題。
片刻后,鬼醫(yī)興高采烈的推開門,對兩人說:“好了,已經(jīng)解開了?!?p> 宮侯喜出望外跑進去,來到門口是鬼醫(yī)拉住他的手低聲說,“宮陌武功盡失的事,還是要著重考慮再告訴他?!?p> “嗯?!睂m侯困難的點了點頭,立刻跑到宮陌面前。
宮陌虛弱的靠在床欄上,臉色蒼白,眼睛對著伸出的雙手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陌兒,你感覺怎么樣?”
宮侯關(guān)切詢問,澤尹站在邊上期盼的看著他。
宮陌收回思緒抬眸,迷茫的看向?qū)m侯,緩慢的說:“我的……我的武功……”
“陌兒,武功沒了還可以再練,為父相信以你的天賦,不出三年兩載就可以回到巔峰時期,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
宮侯寬慰他,深怕他做出過激反應(yīng)。
宮陌眼中失了光,默默垂下頭,沉思片刻,再次詢問,“湘兒怎么樣?”
“湘兒沒事,用的是化血蠱給你換的血,你放心?!?p> 宮侯覺得宮陌過分懂事,內(nèi)心反而更加難受。
這份重擔(dān)本該是他這個做父親的來扛的,可是這些年只能讓宮陌一人扛起大梁,與各方勢力周旋。
說到化血蠱,宮陌瞳孔突而發(fā)紅,整個人強忍戾氣,身體止不住顫抖。
“發(fā)生了什么?”宮侯不明所以。
發(fā)覺宮陌狀態(tài)不對勁,澤尹立即上前跪下,將頭埋得很低。
“主子,是屬下欺騙了你,屬下其實是顧北氏的子弟,請您懲罰!”
宮侯大吃一驚,驚呼出聲,“你居然是顧北氏的人!”說著猛然拔劍要砍澤尹。
“慢!”
宮陌費力伸手攔下,眼神流露出被心腹背叛的受傷表情,幽幽的目光落在澤尹身上。
“抬起頭來?!?p> 澤尹知道他真的生氣了,每次宮陌動真格,總會讓自己對上他的眼睛,讓自己無顏以對。
“為什么……你可以是他國細作,可以是江湖探子,為什么你偏偏就是顧北氏的人?”
宮陌眼眶中泛起淚花,胸口難受得厲害,猛地一口血吐出來,澤尹想要去扶他,被宮侯一腳踢開,他快速扶住宮陌,安撫他的情緒。
鬼醫(yī)看見宮陌吐血也趕忙進來,關(guān)上房門,倒了一碗早就熬好的藥水段給宮陌喝。
宮陌推開藥碗,掙脫開宮侯,下床抓住澤尹的衣襟。
“你告訴我,為什么?”
澤尹愧疚萬分,慌忙解釋,“主子,我從來沒有想要欺騙你,我是有不得以的苦衷,您聽我解釋!”
宮陌深呼吸一口氣,仰起頭將淚珠憋回去,宮侯半推半就著拉他回床上躺著。
“陌兒,為父還是殺了他吧!”
宮侯迫不及待展現(xiàn)的殺意,令澤尹困惑,不理解為什么顧北氏這個名頭對于宮家父子來說如此厭惡?
宮陌沒有接宮侯的話,則是閉眼不想看澤尹,慢慢說道:“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是誰?”
澤尹心中警鈴大作,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我不知道,我真的只是出生顧北氏,卻從未接觸過它的事物。”
“主子,您聽我解釋,當(dāng)年我逃出顧北氏流落大陳皇城,那是第一次遇見你,沒有任何目的性的故意接近!”
宮陌聞言噗嗤冷笑,捂住頭漸漸放聲大笑,這個狀態(tài)令人預(yù)感不好。
宮侯皺眉,看了看屋中的三人,宮陌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父親,讓他死個明白吧。”
此言一出,三人全部震驚。
宮侯無奈搖頭,對澤尹說:“臭小子,這也算是之前答應(yīng)你的事?!?p> “這件事還要從當(dāng)今皇帝還是皇子時的那段奪嫡混亂時期說起?!?p> 那一年,七子奪嫡,最為強勁的人便是大皇子軒轅松清,背靠叔叔禹王,府中還有顧北氏的謀士,這個謀士便是儒圣堂上任堂主,是大皇子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先帝權(quán)勢被分割,難以一言定乾坤,不得不看著自己的幾個兒子龍爭虎斗,你死我活。
宮侯那時候是個富可敵國的商賈,大皇子妃是他的初戀也是救命恩人,后來因為各種原因分開,娶了宮夫人,兩人一直相敬如賓,互相扶持,也沒鬧出什么事來。
他雖然不能表面支持,暗中也送了大量錢財助力大皇子。
本來大皇子處于這場斗爭的上風(fēng),眾人都覺得最后的贏家是他。
變故就發(fā)生在儒圣堂上任堂主身上。
前堂主得到顧北氏高層的授意,臨陣倒戈,將大皇子出賣個干干凈凈。
當(dāng)今皇帝抓住機會,聯(lián)合其他皇子扳倒大皇子,又以雷霆手段快速清除其他競爭對手,被封為太子。
大皇子勢力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死的死逃的逃。
此時大皇子妃已經(jīng)懷有身孕,產(chǎn)下一女后血崩而亡,臨死前讓貼身丫鬟來宮侯求救。
宮夫人在這晚恰好生下一子。
新帝勢力大張旗鼓追捕丫鬟和這個大皇子余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時間緊迫,容不得宮侯做出反應(yīng),擺在面前選擇,自己沒有時間思考,二選一。
最終,在各種憂思之下,宮侯留下了大皇子妃的女兒。
在這雷霆雨夜,親手捂死了宮夫人千辛萬苦才生下來的,自己的親生兒子!
丫鬟感激零涕,抱著男嬰尸體跑出宮府,面臨諸多追兵寧死不屈投了河。
至此,大皇子的故事落下結(jié)局。
因為過程存在頗多血腥,有悸人倫的慘劇,新帝暗中下令處決了知情者,將這件事情徹底藏在過往之中。
宮侯為了保住一家老小,捐出全部家產(chǎn)不遺余力的支撐新帝,世人看著,他也不好動手,登基以后賞了個有名無實的侯爵位。
所以說,宮陌這條命是偷來的!
宮夫人當(dāng)年透過門縫親眼看著宮侯為了初戀的孩子害死了自己的孩子,那口惡氣一直堵在心中,又要假裝不知情。
宮侯也從未知曉,故而一直不理解宮夫人為何對宮陌有如此大的敵意。
為了大局著想,宮侯在裝,宮夫人何嘗不也在演戲?
后來宮湘給了她活著的念頭,對她的寵溺是無人能及的。
這也是前世為什么宮湘一人足以牽動整個看似無懈可擊的寧安侯府的原因。
這偌大寧安侯府,早就千瘡百孔,引一發(fā)而動全身。
這場慘劇的源頭,便是顧北氏。
寒鴉找到宮陌的時候沒有將他的身世清楚告知,只是含糊的說明,顧北氏與他又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見之即殺!
澤尹懵逼了,渾然不知道與宮陌的相識便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所以,顧北青陽威脅自己的那些話不是空懸來風(fēng),而是有理有據(jù)。
他還以為真的只是什么勾結(jié)巫族,暗中培養(yǎng)勢力監(jiān)督皇城風(fēng)吹草動這些大逆不道的事。
原來還背負著皇權(quán)余孽的重大秘密!
宮陌長嘆一口氣,沒有給澤尹解釋的機會,開口說:“澤尹,現(xiàn)在你知道了吧?”
“這么多年,終究是我錯付了。”
“我也不想殺你,你走吧,但你也不得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就當(dāng)你和我從未見過面……”
宮陌真的很心累,感到世界沒什么活著的意思。
澤尹長跪不起,低著頭不愿意離開,屋中四人就這么僵持著。
“滾?。 ?p> 宮陌情緒穆然爆發(fā),奪過宮侯手中的長劍,赤腳踩在地上,快速出劍刺穿澤尹的肩膀。
他居高臨下的一腳踹翻澤尹,長劍噗呲一聲扯出來,鮮血瘋狂的涌,浸濕了澤尹的衣袍。
鉆心的疼痛感也未讓澤尹改變態(tài)度,他咬緊牙關(guān),一聲不吭的低著頭,任由宮陌發(fā)泄。
“澤尹,別讓我真的對你失望!”
宮陌放出狠話,澤尹心中一驚,腦中想了很多,身體渾渾噩噩的不受控制,搖搖晃晃的走出寧安侯府。
他失魂落魄的出了宮府,再也支撐不住,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顧北氏潛藏在暗中的眼線快速出來將他帶回去。
顧北寒音與丫鬟全程目睹門口發(fā)生的一切。
“這就是舔狗,舔到最后一無所有?!?p> 顧北寒音一針見血的點評到,丫鬟可不敢接話。
上次澤尹策馬奔騰,兩人都沒認出來,她才敢對澤尹指手畫腳。
后來得知這個人是自家國師大人的親弟弟,那勁頭瞬間萎靡。
逼走澤尹以后,宮陌全身無力的滑回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全身直冒冷汗。
鬼醫(yī)不得以守了幾天,時刻關(guān)注病人情況,在大軍回城的前兩天終于將宮陌的病情穩(wěn)定下來。
宮侯不忍心宮陌整日報復(fù)性沉迷公事之中,勸說他休息,也沒什么效果。
“陌兒,你心中若是難受,要不出去走走,透透氣吧?”
宮陌充耳不聞,敷衍趕走宮侯,靜待寒鴉歸來。
夜幕降臨,寒風(fēng)呼嘯。
“公子?!?p> 寒鴉的身影從窗外的黑暗中出現(xiàn),跳進屋中單膝跪地。
“寒鴉,我覺得你有必要說說你的事了。”
宮陌臉色陰晴不定,語氣不容拒絕,在寒鴉看來像極了那個人。
寒鴉咯噔一聲,還是到了這一步,看來澤尹的事情確定之后,還是對宮陌的影響比較大。
他抹了一把虛汗,鄭重道:“遵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