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水鏡
將寫給白芷的書信放在桌上，蘇子情同父皇道了別，而后便往著封神嶺方向趕去。
父皇對她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如今門中有難，她又怎能袖手旁觀?！?p> 父皇還對她說：“東容國尚有他在，萬里江山祖輩打得，他當(dāng)守得。”
可她心里怎會不知，父皇那是為了讓她能夠心無旁騖的投身到門中大義。
木蘭替父從軍，若非不得已，蘇子情作為一國公主，又怎會親臨戰(zhàn)場上陣殺敵，一切不過境遇之處，造化弄人罷了。
而今的封神嶺，蘇子情也不知等待她的又將會是怎樣的宿命。
唯愿天下恩義兩不負(fù)，人這一生本就太多負(fù)累，只求無愧于心便是。
陽泉宮外，葉侯和朱子樺等候多時(shí)。
朱子樺漸漸沒了性子，可又不好發(fā)作得，只好繼續(xù)問道：“這都通傳多久了，怎么也沒個回信?！?p> 守門弟子自是不敢多言，葉侯和朱子樺再不濟(jì)好歹也算是一峰之主，便是陽泉宮有再大的威望，自然也是不敢對這兩位多有怠慢。
葉侯倒是氣定神閑，擺在一旁的一壺茶水飲了大半。
“你還真別說，師兄這的清茶總是最得我心。”葉侯儼然已經(jīng)忘了來此所為何事。
朱子樺皮笑肉不笑的看著葉侯細(xì)品清茶，內(nèi)心卻吐槽對方是扶不起的阿斗，若非他一人難以成事，其余兩峰拉攏不了，他是絕對不會選擇這么一個搭檔搭伙的。
宮內(nèi)，段方海靜坐床榻之上，他這幾日的氣色要好一些，雖然有些回光返照的意思，但終歸看上去人終歸是要精神一些。
段方海見著守門弟子在屋外恭候多時(shí)了，便道：“鳴祁山和鳳凰殿那兩位這么快就閑不住了？”
莫松哲陪侍一旁，面無表情的回道：“他們進(jìn)來一問便知?！?p> 段方海笑了笑：“說的也是，一試便知?！?p> 莫松哲又道：“封神嶺白掌門方才私發(fā)了天令?！?p> 段方海眉眼一挑：“哦，那小子，哈哈……”
“天令不過是個傳遞信息的方式罷了?！?p> 可是天令堪比軍中虎符，非必要不得發(fā)，否則最終的下場跟亂臣賊子沒什么差別。
這后半句段方海沒說出口，在天令這件事情上他亦被天規(guī)束縛著，他不敢多言，亦不敢為白沉心開脫。
莫松哲又躬身一問：“還要通知門外那兩位嗎師父？”
段方海沉息片刻：“朱子樺去過云上天了吧。”
莫松哲應(yīng)了一聲：“嗯，早些時(shí)候。”
段方海冷笑一聲，并未多言。
云上天作為無崖神天的禁忌之地，又豈會是旁人隨意上得，又隨意看得的。
早些時(shí)候段方海便通過水鏡看到朱子樺私入禁地一事，他也做了些手腳，讓朱子樺誤以為云鯨生翼，不日西歸。
現(xiàn)在看來那個蠢貨果然是中招了。
“讓他們兩個進(jìn)來吧。”
“弟子領(lǐng)命。”
宮外，守門弟子收到宮內(nèi)傳來的訊號。
“二位長老請。”
朱子樺快速起身進(jìn)門，葉侯續(xù)了杯，本準(zhǔn)備再喝一口再走的，不想朱子樺卻趕著投胎似的步伐往著里去，他自得趕緊跟上。
“你等等我……”
九梁，小憩的白芷從睡夢中醒來。
陰雨綿綿的天氣，小雨伴著清風(fēng)最是惹人倦意的時(shí)節(jié)。
白芷看到桌上留下的信封。
信步向前，白芷一眼認(rèn)出是蘇子情的字跡。
?。蹘熋糜H啟：門中急召，吾已歸，宮中一切照舊，望師妹珍重。］
白芷心臟快速怦怦跳動，第一次，她感覺到自己還是個活生生的人，第一次，白芷體會到了什么叫頭皮發(fā)麻。
蘇子情區(qū)區(qū)幾言已然透露出事情的緊要性和嚴(yán)重性，蘇子情本不用告知白芷這些的，可是白芷終歸是在封神嶺長大的，那是她的家。
或許蘇子情心有不忍，可最終還是選擇如實(shí)相告，不論白芷看到后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她只愿白芷日后不要埋怨自己就行。
“木川柏，木川柏……”
白芷內(nèi)心快速涌現(xiàn)出木川柏的名字，她知道如今只有木川柏才能帶她回去了，那么遠(yuǎn)的地方，她要如何才能回得去。
被嚇得六神無主的白芷踉蹌著往禪院狂奔而去，宮人們看著她急促的樣子也是被連連驚嚇，也趕著她的身后而去。
白芷尚存理智，知道木川柏的身份不能暴露，于是輕身躍頂，不過幾下的光景便在眾人眼前消失，大家大眼瞪小眼，紛紛無言，心想這到底是發(fā)生什么了，早些公主突然拜別宮中而去，現(xiàn)今白芷又整這么一出。
難道是九梁要破了？
不好的預(yù)感在眾人心底蔓延開來。
繞著禪院找了一圈又一圈，可是木川柏的身影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
白芷沒有歇斯底里的吶喊，沒有人會永遠(yuǎn)停在原地等你，她很早就知道這個道理。
理智，好在她學(xué)會了理智。
借著禪院內(nèi)留下的紙筆，白芷將自己的去向?qū)懺诹思埳?，唯愿木川柏還會回來此處，能夠及時(shí)看到自己留下的消息。
白芷不知的是，木川柏修有水鏡，但凡能夠升起水霧的地方發(fā)生的任何事情，任何畫面他都能夠看得一清二楚，根本無需書信這么古老的傳信方式。
出城的過程很順利，整個九梁上下都知道公主身邊來了個同門的小師妹做客，大家自然也沒敢怠慢。
縱使輕功再好，封神嶺山高路遠(yuǎn)，不是一兩日就能趕到的，能省力的時(shí)候白芷自然不會愚蠢到去透支自己的體力，所以她每隔一個時(shí)辰換一匹馬，遇不著驛館的地方就用輕功趕路，就這樣持續(xù)了一程又一程，未曾間斷。
陽泉宮，朱子樺和葉侯見著段方海的時(shí)候明顯愣了一下。
尤其朱子樺疑惑的神情更加明顯，他明明瞧著云鯨生翼了，按道理段方海不該是如今這般模樣才對。
段方海整個人氣定神閑、紅光滿面，還比前些日子送別木川柏人間歷練時(shí)更加精神。
其實(shí)這都是段方海透支身體所幻化出來的表象而已，他內(nèi)里早就坍塌不行，如今只不過是想著能撐一日是一日，縱然撐不到木川柏回來那日，也得先給莫松哲穩(wěn)住局面的時(shí)間。
段方海輕言：“師弟這般打量我，是瞧著我不行了，你好等著上位?！?p> 朱子樺沒想到段方海會這般直接，驚得三魂七魄都丟了，全然沒了方才那般魄力。
“師兄此言折煞小弟了，不過是幾日未見師兄，瞧著師兄精神面貌恢復(fù)良多，心中甚是高興啊?！敝熳訕灞M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些，心臟確是怦怦的亂跳，耳根也紅了大半。
段方海對門中之事雖不上心，可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不然也沒法穩(wěn)坐仙尊之位幾十載，所以旁人畏懼他自是正常不過。
段方海曾于九滄山碎了摩羯仙靈，那是整個神界隕落，仙門凋零之后的第一例，在那之前沒人相信在如今的仙界居然有人能使出這招。
也是這一役，段方海的名氣在整個九州四海徹底傳開，再之后無崖神天的地位在整個仙界再升一截，諸門難望其項(xiàng)背。
“碎靈”。即便是在神界沒有隕落，仙界沒有凋零之時(shí)，能夠掌握這門法術(shù)的人也寥寥無幾。
所謂碎靈，就是將一個修仙者的靈識盡數(shù)抹去，終身無法修行，比凡人還不如。
因?yàn)榇诵g(shù)極為霸道難習(xí)，且容易遭到反噬，所以在多年以前都已銷聲匿跡。
或許是覺著這世間還需有人秉公執(zhí)法，給眾人一道極強(qiáng)的天威，所以段方海在很偶然的情況下修得此術(shù)，從此一步登天，萬人皆懼其風(fēng)。
摩羯作為無崖神天的弟子，不僅偷習(xí)禁術(shù)，殘害同門，當(dāng)年可謂是整個仙界臭名昭著之人。
段方海聯(lián)同門中五峰長老，再加上封神嶺當(dāng)時(shí)冠絕仙門的的結(jié)印陣，費(fèi)了大半年的時(shí)間才將其伏誅九滄山，也是那一次，段方海一戰(zhàn)成名，一記碎靈紅火了整個仙門幾十余載。
有人說摩羯已然伏誅身滅，又有人說段方海未曾狠下殺手，只是散了摩羯的靈識，將他打落凡間。
可是一切的一切，怕是連段方海也說不出任何所以然來。
經(jīng)年舊事，不提也罷。
葉侯緊著打圓場：“師兄又講玩笑話了，不過是我非拉著師弟來找你說說話，哪像你說的這般嚴(yán)重?！?p> 葉侯倒是不慫，他是那種能吃住場面的人，較于朱子樺一嚇就慫的樣子，葉侯可謂是混跡得如魚得水。
段方海笑了，提聲道：“還是老三最懂我?！?p> 葉侯抬眼笑笑，自顧自的找地方坐去了。
朱子樺愣了一愣，也趕緊找了個空位坐下。
葉侯細(xì)細(xì)打量四周，確實(shí)沒有任何藥味殘留的氣息。
他平日喜好研究這些，自也比旁人要更敏感些。
“師兄這宮中真是好聞。”葉侯由衷的夸贊一聲。
段方海點(diǎn)頭：“還是你嗅覺靈敏，你也好些日子沒來了，這宮中的調(diào)香小松全都給我換了，說是之前那個不好聞，哈哈，便也由著他去了。”
莫松哲板著一張臉，言之鑿鑿道：“師父，是小川說的。”
“哈哈哈哈?！倍畏胶４笮Γ耙欢ㄊ悄銛x掇他的，那孩子向來話少，又不喜這煙熏火燎的，如何說得那些話。”
莫松哲也不語，由著段方海怎么說怎么是，反正就是木川柏說不好聞的。
段方海眼神突然一轉(zhuǎn)，問道：“二位師弟覺得這仙尊之位讓小松來繼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