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痛苦過往
“這是一首很古典的中國風歌曲，聽起來很悲愴，清明兩字假音一出來我感覺我都想哭。一楊，你年紀輕輕怎么會寫這樣一首歌，而且我看你好像還哭了。”
南老師的話慢慢拉回了她的思緒，葉一楊用力把淚水擦了，真奇怪，她沒想哭的，怎么流淚了。
“這是首悼亡的歌，歌詞里寫了一些以前父母在家中時的場景，有點沒忍住……”
“一楊，不要難過，他們在清明雨上看著雨下的你這么優(yōu)秀，也會很欣慰的，加油！”
“謝謝何老師。”
葉一楊不是很想在節(jié)目里提父母賣慘，也就沒有想繼續(xù)這個話題，然而有人不放過她。
“冒昧地問，你父母是過世了是嗎？所以這是悼念你父母的歌？”
“對?！?p> “是這樣，我之前看你資料上寫著你是有母親的，叫郝燕對嗎？”
“對，她是我的養(yǎng)母?！?p> “能說說你們的事嗎？”
葉一楊是真的不想說，但節(jié)目組顯然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她現(xiàn)在要不說估計要變成假借父母雙亡博同情了。
“我父母在98年的地震中，為了保護我去世了。后來，后來我被親戚賣入浙省，逃出來的時候遇到了郝姨，她收養(yǎng)了我，所以我的戶口是落在她的名下的?！?p> 觀眾席一片嘩然，沒想到這姑娘身世這么悲慘，不止父母雙亡，竟然還被親戚賣了，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還有人賣閨女。
大城市的人自然無法理解這樣的事，她是川省靠近滇省人，在一個山溝溝里，最窮的地方，被賣入浙省也是農(nóng)村，一個瞎了一只眼的瘸子。
為了逃出來，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露宿荒郊，一路乞討。被郝姨撿到的時候，腳都爛了，臉上身上都是凍傷，哪怕過了這么多年，她都不愿意去回想。
南老師也不尷尬，這是節(jié)目組安排給他的任務，他只要完成就好。
“一楊，我這里有段VCR，里面可能有你想見的人哦。”
王涵也覺得戳人傷疤不好，但流程還是要走的，這是他們上周按聯(lián)系地址去錄的VCR，也正是這段VCR，導演組決定深挖選手的背景，這多么感人啊。
大屏幕里，是郝姥爺帶著他組織的后援團在給她加油，一個個搶著說話，在郝姥爺“要拿冠軍”的大吼中切換了畫面。
畫面里是郝姨，她化了精致的妝容，盤了頭發(fā)，坐在二樓一個包廂中，葉一楊甚至從掛的壁畫認出那是他們鴻賓樓最體面的包廂——友誼廳。
“楊楊啊，她是個堅強的姑娘。她是我夜里在門口撿到的，那是去年冬天，一身破爛，渾身凍傷，那臉腫得像發(fā)面饅頭，一雙腳更是不能看。”
“我看姑娘可憐就收留了她，后來才知道我們還是老鄉(xiāng)，她父母去世了，我的丈夫女兒也是在那場地震中喪生的……”
郝姨說到自己的丈夫女兒有些哽咽，那真是可怕的一天，她不想回想。
葉一楊也忍不住想起那黑暗的一天，她不想想的，她想起來就覺得是自己害死了父母。
如果不是她跑不快，如果不是她摔倒了，他們是不是就可以跑出去了？
也不用為了保護她，用身軀給她抗起一片空間，等救援隊到的時候，他們的身體都掰不直，只能保持那個姿勢下葬……
“一楊一楊?！?p> 葉一楊回過神，有些茫然地看著王涵，轉(zhuǎn)頭看看大屏幕，已經(jīng)沒有了郝姨的身影。
放完了嗎，郝姨都說了什么？
“一楊，那么你有什么話要對郝姨說呢？”
葉一楊張了張口，說不出話，她感覺喉嚨好痛，像什么東西戳在那里，還一直往上頂，完全發(fā)不出聲音，心也好痛。
她想清清嗓子咳一下都做不到，她機械地張了幾次嘴，也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王涵看她目光渙散的樣子也是于心不忍，趕緊切換下一個環(huán)節(jié)。
“一楊可能是有些難受，我們讓她先下去休息一下……那好，讓我們有請下一位選手，周筆筆帶來《愛我還是她》。
鴻賓樓里，郝姨都快哭瞎了，快四十歲的人了，撲在郝姥爺?shù)膽牙锖窟罂蕖?p> 她沒想到自己錄的一段VCR讓楊楊這么難過，她剛剛是想起了什么嗎？感覺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又是心疼又是自責難過，她那天就應該拒絕的，或者那天就不應該提那些事。
郝姥爺輕拍他的女兒，也是雙眸濕潤，為什么她們都這么命苦。
還好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B市的程驍也看著電視發(fā)呆，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好難過。
電視機前的無數(shù)觀眾，就像程驍一樣，雖然葉一楊什么也沒說，但他們看著她，就覺得好難過，好心疼。
特別是川省滇省冀省等地方，很多人都陷入了曾經(jīng)的回憶，回想起失去親人的痛苦……
評委宣布葉一楊晉級的時候她沒有上臺去，討厭的周文雅被淘汰的時候，她也沒有感覺。
她就一個人抱著膝蓋蹲在角落，仿佛什么都沒有想，因為外界的聲音她都聽到了。
她覺得自己此刻很清醒，也沒有很難過，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無可挽回了，后悔痛苦已經(jīng)沒有用了。
又仿佛想了很多，別人叫她她總是后知后覺，什么都聽到了，又好像沒聽到她們說了什么。
幾個工作人員遠遠站在旁邊有點不知所措，導演也有些后悔。
他只是想挖點真情流露的東西，不是要這樣的結果啊。
直到一個女人上來，她蹲下來，輕輕地抱住葉一楊。
葉一楊抬起頭來，遠處有光照過來，把那個女人照得有些模糊，也照得葉一楊眼睛朦朧。
她好像是看見了媽媽，她抱著自己，葉一楊忍不住貪戀地往里擠了擠，淚水不可控地就往下掉，直到她再也忍不住放聲嚎啕起來……
“她睡了，都散了吧。”是夏清老師，剛剛就是她上去抱住了葉一楊，。
“以后做事小心一點，有什么環(huán)節(jié)要跟選手溝通，今天這樣，不止給選手帶來傷害，嚴格講，算得上直播事故了。”
“小姑娘也是脆弱了些……”
那人還想說些什么，在夏清的瞪視中悻悻閉了嘴。
夏清祖籍唐市，大地震那年她只有七歲，后來他們?nèi)野岬搅讼媸?，她想，她能理解葉一楊是為什么。
“你也回去吧，你姨夫不在家，你幫我盯著點你表弟?！?p> “小姨，我陪你吧，這里夜里太空曠了，我等天亮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