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微妙的氣氛持續(xù)了沒多久,江清晏就被一個電話叫走了。
沈清棠坐在桌前,看著琳瑯滿目的餐點,頓時沒了胃口。
“我實在吃不下了?!?p> 她把碗筷推開,有些怏怏不樂。
張媽用圍裙擦了擦手,勸慰道:“先生不是有意冷落您。這幾天他總是外出,集團那里積壓的事情不少。”
沈清棠來了興致,拉著張媽坐在對面,試探著問道:“您在江家待了多少年?”
張媽沉默了一瞬,隨即便道:“江先生母親去世前,我就在江家了。先生,他是個極好的人,只是命運波折了一些。”
“您能告訴我么?”
沈清棠輕聲問道,心里的懷疑卻大過好奇,畢竟江清晏真不像過苦日子長大的人。
女孩的臉龐柔和得像溫婉的月光,眸子好看得不像話,如同初生的茉莉花蕊那般純澈自然。
張媽差點抵不住這樣溫軟的目光,要把一切都脫口而出。
可在最后關頭,她還是回想起江清晏的囑咐。
自少年時期,就變得冰冷淡漠的男人,在那一刻重新燃起了名為希望的焰火,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溫暖。
“我希望親自告訴她一切,”他彎了彎眼睛,是掩藏不住的笑意,“而不是從別人的嘴里了解我?!?p> 于是,張媽生硬地扭轉了話題,親切地詢問道:“先生特意叮囑我做些綠豆沙,說是您心火旺盛。我已經冰著了,您這會要喝一些嗎?”
心火旺盛?
沈清棠瞬間瞪大了眼睛,她心火旺盛的緣由,江清晏難道還不知道嗎?
居然還這樣正大光明地拿出來說,分明是在取笑她!
“暫時不用了,”沈清棠擠出一個兇狠的笑容,“我的房間在哪里,我想休息一會兒?!?p> 張媽失聲驚叫:“您當然是和先生一間房啊,你們可是夫妻!您可不能因為先生工作繁忙,就讓他獨守空床!”
好好好,簡直好得狠!
沈清棠頭一回感受到了咬牙切齒般的憤怒,轉身上樓之際,卻被張媽叫住:“先生提前為您準備了新的用具,都在柜子里放著,您看看喜不喜歡?”
沈清棠滿腔的怒火被澆滅一般,忍住不輕不重的小火苗,合上房門。
柜子里滿滿當當的床單被褥杯具,都是特別定制的年輕女孩會喜歡的款式,看著便價值不菲。
而她的行李箱卻被擺在角落里,孤單又可憐。
沈清棠賭氣一般,鋪了半邊床的淺粉色簇彩色花的床單,拿出大紅色枕頭放在深藍色枕頭旁邊。
冷淡的禁欲風格立刻變得不倫不類,卻還帶著幾分古怪的溫馨色彩。
她靠坐在床邊,認認真真繡了幾個小時的肖像繡,不知不覺困意襲來。
一覺醒來后,窗外的天地早已披上深藍的薄紗,略顯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
手機屏幕上明滅跳動的名字,是謝星野。
她接起電話,聲音微帶睡醒的喑?。骸坝惺裁词拢俊?p> 少年的聲音充滿雀躍:“棠棠兒,我看到你微博的IP地址換了!你來江寧城怎么不告訴我?”
還沒等沈清棠回答,他又自顧自地問道:“你外婆怎么舍得放你出來?”
他這句話說得小心翼翼,顯然對蘇外婆了如指掌。
沈清棠從不在學校提起身世,謝星野的消息渠道顯然不算光明。
她不想深究,只猶豫了一瞬,便低聲說道:“我來這里采采風,好準備下一幅蘇繡。”
蘇繡并不亞于繪畫藝術,都是極需要創(chuàng)作者靈感的。
這樣的理由,足以搪塞謝星野。
他從來就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歡快又張揚,底氣十足。
所有的情緒都表現(xiàn)在臉上,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肆意妄為。
這樣的自由,是沈清棠難以奢望的,甚至連想都不敢多想。
謝星野不是能藏住秘密的人,也注定不是沈清棠的同路人。
“你的肖像繡,我已經開始繡了?!?p> 欺騙謝星野這樣干凈的少年,沈清棠有些于心不忍,趕緊補救了一句。
謝星野的聲線卻依舊歡快,哪怕隔著數里的距離,沈清棠都能感受到他獨具的暖意。
“你那么久沒見我了,能繡好嗎?”
他顯露出過分明顯的懷疑,繼續(xù)說道:“你出來見我一面吧,我在榮豐園頂樓的Rose餐廳?!?p> “好?!?p> 沈清棠答應下來,掛斷電話,告訴張媽不必準備晚風,便匆忙出門。
微涼的風席卷而來,慵懶微醺的氣息,在沈清棠乘坐電梯抵達頂樓后,幾乎實質。
侍應生禮貌微笑著指路:“沈小姐,請進?!?p> 仿佛變換空間,衣冠楚楚的正經商務風一轉而為浪漫的玫瑰園,空運來的朱麗葉玫瑰擺放成各種精致的圖案,或杏或粉的清茶香味輕逸飄拂。
全透明的落地窗前,少年穿著簡單的白T恤衫和淺藍色牛仔褲,單手撐起臉望向窗外。
耀眼宏大的萬家燈火,在少年身后徐徐展開,仿佛亙古不變的畫卷。
他似乎聽見動靜,連忙轉過臉,瞬間展露出驚喜的笑,朝沈清棠飛奔過來:“棠棠兒,我等你好久了!”
沈清棠來不及躲閃,被謝星野摟在懷里,炙熱的溫度傳來。
她頗感不適應,急忙推開了他,沒好氣地說道:“你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的!”
謝星野足足比沈清棠高了一大截,面容清朗,腰身清瘦,卻蘊含著恐怖的爆發(fā)力。
他從來受不得半點委屈,被沈清棠下了臉,就要鬧起別扭。
可隨即卻硬生生忍住,像個受氣的小媳婦:“棠棠兒,我們是朋友呀。我賽車勝利的時候,大家不都這樣抱嗎?”
謝星野這話簡直是強詞奪理!
沈清棠至今都還記得,宋若瑤花蝴蝶般迎來的身影,被謝星野毫不留情地推拒。
沈清棠不想同他爭論,直接走到桌前坐下,桌上擺了好幾道菜,都是她喜歡的口味。
先前學校食堂常常會做這些食材,但眼前這些顯而易見更為名貴。
龍井蝦仁、揚州獅子頭、佛跳墻以及開水白菜,每一樣都色香味俱全,擺盤精致得令人不忍動筷。
“棠棠兒,我的肖像繡你帶來了嗎?給我瞧瞧!”
謝星野不停地為沈清棠夾菜,眼睛亮得驚人。
沈清棠思考著肖像繡的路數,認認真真為謝星野解答疑惑,竟然沒有察覺到外邊的動靜。
“江先生,您這邊請?!?p> 西裝革履的男人點頭哈腰地諂媚。
江清晏漫不經心地點頭,目光卻不經意地往途徑的Rose餐廳望去。
這是江寧城有名的空中情侶懸浮餐廳,有點閑錢的富家少爺都喜歡邀請女伴在這里用餐。
江清晏從不在意這些,但餐廳內那個熟悉的身影卻讓他止住了步伐。
那是他還沒來得及領證的妻子,本該在家的沈清棠。
江清晏的眼眸一冷,凌冽的氣勢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