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除了回憶，他竟一無所有

　　沈約的思緒飄到末世之前。

　　那會，他在市中心還有個家，家中的父母很恩愛，他在市里最好的高中上學，三年來一直待在尖子班，成績穩(wěn)列年級第一，是老師心目中的好學生，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同學眼中的好班長。

　　本以為在這場高考之后，他就能順利的進入心儀的大學院校。那一天的他特別激動，一整宿都沒睡著覺，父母更是早早的載著他來到學校。

　　秦安一中門口的路很堵，等他走進校門，父母那邊卻是動都沒動一下。

　　本來他提前走進學校，在候場區(qū)里等著，在那安靜的復習……一切都是這么的順利。

　　可上天卻在這天給他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在他旁邊復習的好幾個同學一個個都倒在地上，兩眼翻白，渾身抽搐，還沒等他起身去叫老師，那離他最近，還在地上的抽搐的同學，卻是猛地起身，撲向他，撕咬下他手臂上的一大塊肉來。

　　那一刻，他只覺得疼，疼痛之于為了防止面前這個瘋魔了的同學繼續(xù)撲咬，他只能接著用手格擋。對方滿嘴是血，嘗到肉的味道，更是大肆的朝他進攻啃咬。周圍的學生想來幫忙，卻也都被周圍的“怪物”糾纏住了。

　　再然后，他只覺得疼痛一直在刺激著他的大腦，最后，他也僵直著站起，加入了這些“怪物”。

　　變成喪尸之后，他便沒了自我意識，那段時間的印象也不多，腦子里只能零零散散的拼出幾段畫面。比如，別的喪尸撕咬人類，而他則是血腥的拆開喪尸的大腦，邊從他們的腦子里掏出透明的晶核邊吸收化為自己的力量。

　　比如，他將它們一起集中到教室，在掏空腦袋。

　　等他的意識再次回籠，發(fā)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學校的廁所。他忽地看見鏡子中的自己，卻是被嚇了一跳，他雖然還是黑發(fā)，但那棕黑色的眼睛已經被染上了白色，臉色灰白，滿嘴是血。

　　身上的校服破爛不堪還全沾著泛黑的血，手臂處的傷口早就潰爛，身上隨處可見大大小小的傷口。

　　他不敢相信鏡中這個丑陋怪物是自己，便連忙跑出廁所。

　　可出廁所后，他便發(fā)現自己的世界只剩下黑白灰和醒目的紅色。

　　他嘗試著出去尋找父母，當他從教學樓上走到下面，一路上，肉眼所能看見的地方，都堆掛著喪尸同類。他嘗試著還活著的喪尸同類對話，可見到他的到來，那些丑陋的同類卻是抖起身子，不停的后退。

　　它們都很害怕他。

　　他索性直接推開大門，走了出去。

　　可還沒等他走進那片柳樹林，便發(fā)現那通往大門的兩排柳樹上多少都掛著點“人”，伴隨著他的靠近，這些柳樹更是大膽的向他伸出紅色的藤條觸手。

　　他想轉身逃走，但當藤條纏住他身子的那一刻，身體便不受控制的動了起來。

　　腦子也在同一時間發(fā)熱發(fā)燙，他明明沒做什么，但這些柳樹藤條就猛的縮回了自己的藤條觸手，在他出去的那條路上建了堵藤墻，不允許他前進分毫。

　　看著那堵高墻，他便知道對方做出了退讓，如果自己執(zhí)意往前，對方也擋不住他，但一場大戰(zhàn)少不了。

　　看著前面馬路上因為車禍冒出的黑煙，聽著遠處同伴的嘶吼聲，他卻是在沒有勇氣往前了。

　　自己以這樣一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過去找他們，不如就當他們認為自己的孩子死了算了。

　　死在高考之前，死在6月7號這一天。

　　等他再次走向廁所，只見鏡中的丑臉上，還淌著兩行紅色的血淚。他用手掌拂去眼淚，希望全身的疤都能消退，那被手掌觸碰的半張臉，上面的疤痕卻是奇跡般的消失了。他不敢置信的盯著自己的手，把全身摸了個遍。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他身上的疤痕都消失了，但自己的動作卻是越來越僵硬，到后面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走進一間教室，將那些喪尸儲備糧的腦袋破開。

　　服用一些晶核之后，身體僵硬的情況就好了很多。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竟然會喜歡剝開別人的腦袋的感覺。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變了。當他再次凝視鏡中的自己，只覺得鏡中的自己很陌生。

　　*

　　變成喪尸后，他覺得自己多了奇怪的能力，比如說是精神系的異能，當他閉起雙眼，就能探查方圓幾百米，腦子還有晶核的喪尸又或是活著的人。

　　比如他現在所在的教學樓五樓，還有人類活著。但，該不該上去把他們通通轉化成喪尸，又或是放他們一馬呢？

　　在人性的善和喪尸的惡中，他一直在糾結和猶豫。

　　算了，就先讓他們在快活一陣吧，等到他消滅完這里所有的喪尸，在享用這些儲備糧也不遲。

　　看著那些害怕他的喪尸，他只覺得無趣極了。隨手將一樓的喪尸消滅之后，想著眼不見心不煩，便將那些死掉的喪尸全部拖到一塊地方堆放。

　　當他拍了拍辦公室的門，試著跟他們打招呼，可喉嚨里傳出的嘶吼聲，卻是把他們嚇得不輕。只聽里面的人把個大型物件推到了門的背后。

　　當黑夜降臨，斷電的教學樓便顯的十分冷清。成為喪尸之后，他便不再需要睡眠，他倒是很享受一個人在樓頂待的日子，畢竟這樓頂是最干凈的，眼下除了他，也沒有人和喪尸有膽子爬上頂樓。

　　沒有一個人敢同他說話，喪尸都怕他懼他的日子只是讓沈約覺得難熬，他總是會縮在天臺的角落，一個人靜靜的望著天空。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怪物，人類和喪尸兩方都容不下他，自己去哪都是被排擠的，自己嘗試著去死，最后死掉的也只會是那些同類。

　　他無力的環(huán)著自己，低頭看著靜靜躺在自己手心中的胸針。撫著上面照片上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只覺得他和自己的距離好遙遠。

　　那些他曾獲得的榮譽，仿佛都如同過往云煙消散了，除了能夠一遍遍的回憶過去，他好像什么都不能做。

　　除了回憶，他好像什么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