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臺殿的門口,穆清與莫太醫(yī)并肩而行,正巧遇上了蕭舜之從殿內(nèi)走出來,三人擦肩而過。莫太醫(yī)急忙俯身行禮。
“給殿下請安。”
穆清抬眼看去,只見那人的背影寬廣偉岸,步履矯健,發(fā)間帶著些許銀絲,看背影,像是四十歲的樣子。
穆清對著莫太醫(yī)問道:“那就是齊宣王爺?。繘]想到年紀這么大啊。”
莫太醫(yī)知道那人不是齊宣王而是晉王爺,卻又不敢多言解釋什么,只低著頭點頭說“是”。
穆清面色沉靜,心中暗想:那個人就是與我有婚約的齊宣王啊,幸好不用嫁了,他看著年紀那么大,和自己確實不相配。
“你說這天都黑了,齊宣王那是要去哪?。俊?p> 莫太醫(yī)道:“這殿下的事情,咱們可管不著。公主,咱們快走吧,別讓錦書大人等急了。”
“啊,對對對?!?p> 東配房中,蕭轍面色蒼白,躺在簡陋的床榻上。他雙眉緊蹙,額上掛著細細的汗珠,肩上的衣服已被鮮血染紅。
“錦書,錦書你怎么了?”穆清站在床邊,關(guān)切的問道。
蕭轍看到穆清,滿心歡喜。他輕輕地扯了扯干澀的嘴唇,說道:“我今日同手下操練,不小心牽動了傷口,舊傷復(fù)發(fā)了。我沒事,你不用太擔心了?!?p> 莫太醫(yī)坐在床前,仔細的檢查著蕭轍肩上的傷口,復(fù)開口說道:“傷口還沒全好,便又動武,導(dǎo)致傷口發(fā)炎感染了。大人可不能掉以輕心了,微臣這就給大人開方子??诜油庥茫P床休息半月,也就好了?!?p> “有勞莫太醫(yī)?!笔掁H說道。
莫太醫(yī)走后,穆清嘟著嘴坐在床邊。她眼簾微垂,面色不悅。
“怎么了?怎么不高興???是誰欺負我的冉冉了?”蕭轍淺淺而笑,伸手在穆清的臉上輕輕掐了一把。
穆清嘟著嘴,可憐兮兮的說道:“還不是因為那個陳婉兒,我真心誠意待她,可她呢,做了陛下的婉美人,今日還當眾捉弄我。如今陛下忙于國事沒空理我,這要是哪日想起來了我的欺君之罪,可就小命不保了。”
蕭轍眉眼俊朗,唇邊含著一抹淺笑,“不會的,你有南陳這個護身符呢,陛下不會把你怎樣。”
穆清瞪著眼,說道:“你說得倒輕松,南陳這護身符要是有用的話,我怎么會住在凌霄閣,怎么會天天吃清粥小菜?”
蕭轍眉眼俊朗,安慰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就是你的護身符?!?p> 穆清嫣然一笑說道:“誒你知道嗎,我剛才在武臺殿的門口,碰上齊宣王爺了。我聽說齊宣王爺是陛下的弟弟,可是他看上去很老啊,你說陛下不會更老吧?”
蕭轍聞言,不由得一陣咳嗽,吞吞吐吐的說道:“啊?啊,不是啊,有的人,他只是長得比較老而已,而實際年齡沒有那么大的?!?p> 穆清垂著眼笑了笑,“不過這齊宣王爺人還是挺好的,見你生病,還請?zhí)t(yī)來給你醫(yī)治。不知道陛下怎么樣,我到現(xiàn)在都還沒見過陛下呢?!?p> 蕭轍眉眼俊逸,面色忽然凝重起來,“冉冉,若有一天,陛下召見你,會怎么樣呢?”
穆清嬌羞的一笑,說道:“陛下召見,那就見咯?!?p> 蕭轍輕輕咬了咬下唇,垂下了頭去。這時,白子佩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
“主子,藥熬好了。”
蕭轍面色沉沉,朝床邊的桌子看了一眼,說道:“放這兒吧。”
“是。”
穆清坐在椅子上,見桌上的藥碗冒著熱氣,蕭轍卻遲遲不喝,不禁開口問道:“錦書,你怎么不喝藥?。俊?p> 蕭轍抿了抿嘴唇,可憐兮兮的說道:“冉冉,我肩上受傷了,端不動藥碗啊。要不,你喂我喝吧?!?p> 穆清嘟了嘟嘴,不情愿的拿過藥碗,一邊用勺子攪著藥汁,一邊抱怨道:“哎呦,真的是,我可是公主,千金之軀。要不是看你生病了,我才不會屈尊喂你喝藥呢。”
蕭轍微微而笑,“是是是,我們?nèi)饺绞翘斓紫伦詈?,最美,最善解人意的公主了。?p> 穆清聞言,惠然而笑,舀了一勺藥汁送到蕭轍的唇邊。
蕭轍眨著眼睛,“吹吹,燙?!?p> 穆清瞪了蕭轍一眼,復(fù)又拿過勺子放在唇邊吹了吹,“你真是我見過的最怪的怪人,分明就是個侍衛(wèi),卻過得比殿下還講究?!?p> 蕭轍喝下一碗藥汁,忽然間眉心緊蹙,指著桌上的山楂糕叫了起來,“快快快,山楂糕,太苦了?!?p> 穆清見狀,急忙拿了山楂糕遞到蕭轍的口中。只見他面色瞬間和緩,眼底帶著柔情一般的笑容,“但你,卻是我見過的,笑起來最好看的姑娘?!?p> 穆清聞言,“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你都生病了,還這么能說會道。好吧,我就暫且相信你。你可得快點好起來,凌霄閣的安??墒侨磕隳?。”
蕭轍笑著望著穆清。他眼底的溫柔,像是三月的春風、六月的花瓣。他淺淺而笑,心里默默的問道:冉冉,若有一天,天下平定。你愿不愿意隨我仗劍天涯,看風起云落,賞三月花,臘月雪,秉燭話談,吟詩作賦,把酒以言歡?
“想什么呢?”穆清問道。
蕭轍回過神來,眼底含著盈盈的淚光?!鞍?,沒什么。我就是在想,如果有一天,你榮獲圣寵,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像這樣坐在這兒說話。”
穆清笑著說道:“你放心,我穆清公主仗義得很。若有一天,我能得陛下盛寵,我一定不會忘了你和洛瑤。到時候,我就向陛下進言,讓他封你做大官,再給你娶一個漂亮媳婦兒,怎么樣開不開心?”
蕭轍面上淺淺而笑,心中不知怎么,有些抽痛。他極力掩飾這眼中的失落,將眼中的淚水隱在光影的陰暗處?!伴_心,自然開心。”
“好了我不跟你說了,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我得回去了,不然錦瑟找不到我又要著急了?!?p> 蕭轍倚坐在床榻上,癡癡地望著穆清離去的背影。眼中一顆清淚劃過面頰。
自己這是怎么了?雖說她身份特殊,是關(guān)乎國運的和親公主,也不過是個女人而已,自己怎么會因為她的一句話就如此心痛,就因為她是與自己有婚約的妻子嗎?蕭轍劍眉輕蹙,眼底汪洋深邃似海。如今陛下不承認他們的婚約,若想把她留在身邊,便是難上加難。明知是錯,卻還是忍不住思念她,想和她說話。黑夜的月光下,冷風輕撫,吹開了天上隕落的星辰。蕭轍獨自坐在武臺殿的東配房中,燭光微弱,暗淡無暇,思念與愛慕的種子,在他的心中生根發(fā)芽,開出了朵朵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