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殘局
可是隨著皇上在朝堂之上對左相胡為安日漸難看的臉色和越發(fā)惡劣的態(tài)度顯現(xiàn)之時，群臣都不得不考慮那傳聞背后的深意了。
又是一日散朝后，梁陳意快步走進左相的屋子，迎面摔來了一個茶杯。
他嚇了一跳，但是也不敢躲，只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受了這一下，滾燙的茶水順著肩膀的衣衫滑落下來。
“逆子！”
驚天地泣鬼神的一聲吼。
梁陳意都跟著抖了一下，更別說直面胡為安憤怒的胡成玉了，他一副嚇懵了的樣子，膝蓋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跟左相這么多年，梁陳意還從來沒見他發(fā)過這么大的火。
就聽胡為安指著胡成玉的鼻子罵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那林家的小姐到底是給你下了什么迷魂湯，??？那可是和謝維安有了皇上親口御賜婚約的人，你究竟長了幾個膽子敢上門去糾纏人家，讓人家嫁給你，啊？！”
他是氣急了，對著還沒回過神的胡成玉就是狠狠一腳。
梁陳意聽了這番話，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
“大人，這件事可有別人知道？”
胡為安頓時更激動了，：“被人家府里的守衛(wèi)當場抓住，現(xiàn)在已經(jīng)傳遍全京城了！”
“這，這……少爺，你糊涂??！”
梁陳意都忍不住了。
現(xiàn)在朝廷上下原本就懷疑謝維安失蹤一事的幕后主使是他們左相府，若再加上這一出，豈不是直接讓這件事做實了？
為了不讓林家和右相府結(jié)親，想要取而代之。
這簡直是要讓左相百口莫辯。
更糟糕的是，現(xiàn)在謝維安活著回來了，他對左相府可不會有絲毫的留情，能往他們身上潑的臟水一滴都不會少。
更何況這整件事很有可能就是謝維安為了搞垮他們而自導(dǎo)自演做出來的一場戲，不然誰那么神通廣大可以將謝維安在影衛(wèi)的保護下劫走？
越想越覺得這是個陰謀，同時心里也像灌了鉛一樣的沉重。
他忍不住看向胡為安，今日在朝堂上，皇上因為左相一個幫扶過的門生尋花問柳的事情發(fā)了好一通脾氣。
這怕是要不好啊。
胡為安臉色陰沉如雷云，偏偏這個時候胡成玉仿佛明白過來了他們在說什么似的，連忙大叫著：“我，我很小心的，肯定沒人發(fā)現(xiàn)我，是有人陷害我，爹，您相信我啊！”
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胡為安忽然有種自己是真的老了的感覺，心底驀地升起了一股蒼涼。
他老來得子，極盡寵愛，不牽扯到大計的事情都是任憑他去胡鬧。
可卻讓他長成了這么一副不成器的樣子，到今日，終于闖下大禍！
胡為安眉眼都豎了起來，指著胡成玉的手指有一絲顫抖。
“滾，給我滾出去！”
胡成玉還要說什么，梁陳意連忙將人從地上連拽帶扶地拉了起來，勸道：“少爺，您就別在這個時候添亂了，我和大人有要事相商，您就先回避一下吧?！?p> “梁哥，你，你替我勸勸爹?！?p> 梁陳意在心里將白眼翻到了天上，但面上還要耐著性子點頭，：“放心吧，屬下會勸的?！?p> 好說歹說，才算把這位大爺給勸走了。
一回頭，胡為安長長嘆了口氣，：“陳意，有時候我甚至希望你才是我的親生兒子?！?p> 梁陳意神色一僵，惶恐道：“屬下萬萬不敢，少爺只是學(xué)的少了些，再過兩年一定會有所成長的?！?p> “再過兩年……哼，老夫還有沒有兩年日子都難說了?！?p> “大人！”
胡為安那張皺紋橫生的臉上忽然出現(xiàn)一抹戾氣，陰狠道：“就算這次是我輸了，只要大皇子不倒，我總歸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只是從此刻開始，左相府在大皇子心里的地位，恐怕要下降了?！?p> 梁陳意卻道：“只要現(xiàn)今不倒，日后大皇子登基，我們有的是機會掰回來，不管怎么樣，大皇子終究還是長子，皇上會考慮的。”
“但愿吧……”
與此同時，皇宮內(nèi)，暖春閣。
也就是通常說的宮內(nèi)的“溫泉行宮”。
在宮里比較偏的地方，正適宜養(yǎng)傷。
謝維安身上裹著一件寬松的長衫，胸口隨意地露了寫出來，長發(fā)披散在肩后，往棋桌前一坐，整個人透露著說不出的邪魅氣息，也讓人越發(fā)地看不透。
就是唇色有些蒼白，手腕和脖頸間還有浸著血的傷口，在純白的長衫映襯下，分外醒目和驚心。
棋盤上是殘局，謝維安凝著眉保持一個姿勢半天了，也沒有落下一子。
一旁照看著的徐安就起了好奇心了，右相棋藝在大徵不說無人能出其右，可也是頂尖的，能讓他都走不了下一步的殘局，到底長啥樣？
但是看了半天，他認命地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看不懂。
“你覺得我下棋厲害么？”
破天荒的，謝維安竟然主動和徐安說話了。
后者受寵若驚，想也不想地答：“當然！”
“你可能想得出下棋比我厲害的人？我要聽實話?！?p> 徐安心說這又是隱的哪門子喻，他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最后只道：“棋圣江羽，以及他那比這師父還要神秘的徒弟懷安。除了這兩個，屬下著實想不出來了?！?p> “說到了一半。”
謝維安沒抬頭，悠悠道：“當今世間，若論下棋，我只能排到第五。前四除了你說的那兩位，還有一個是塞外的墨隱前輩，以及……”
徐安豎起耳朵，還有哪位前輩？
“啪?！?p> 深水墨的棋子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給拈起，落下時聲音清脆，似有風(fēng)雷之聲，為謝維安的話上了個連綿不絕的尾音。
“沈靈懷。”
徐安神情一僵。
這個名字，他已經(jīng)整整三年沒有從右相口中聽過了。
謝維安緩緩道：“小時候我同他下棋，從未贏過，書、木劍、機關(guān)鳥和各種零食糕點，每每都能被他全部贏走?！?p> “此局名為樞機，是他十五歲那年留下的殘局，那時朝野上下無人能破，皇上覺得新鮮，就讓人收來了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