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試探
山泉水榭。
京城內(nèi)自命清高的達官貴人三天兩頭就喜歡前去露個臉的地方。
這里沒美人、沒美酒,更沒熱鬧。
有的只是一派設計精妙、巧奪天工的園林水榭建筑。
歷史據(jù)說要追溯到前朝時候,能來這里都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每逢夏天,這里便是天然的避暑勝地,就連皇室的人都會前來,不過如今才三月份,春寒料峭,此地便更顯陰冷,少有人來了。
水榭亭中。
風見早放下溫熱的茶杯。
“朕還以為你不會來了?!?p> 謝維安站在亭外,神色淡然。聞言微微低了頭,“陛下說笑了,圣令在上,臣怎敢不聽?!?p> 半個月前,大徵國喪后,太子風見早繼位,改國號為盛元。
戰(zhàn)后安撫、新皇登基、朝局平衡,種種事務一下子壓了下來,這位剛剛上任的新皇幾乎已經(jīng)連著好幾天沒怎么合過眼了。
即使是現(xiàn)在眼底也有一片烏青,看上去著實是累著了。
但即使如此,他眉峰一橫,身上自然而然地帶出冷冽不可侵犯的氣質(zhì)。
“謝卿同朕,已經(jīng)如此生分了嗎?”
謝維安一動不動,也不吭聲。
兩人對峙片刻,風見早嘆了口氣,對左右的護衛(wèi)道:“你們都下去,沒朕的旨意,不能讓任何人進來?!?p> “可是陛下……”
“還要朕說第二遍嗎?”
“……是!”
那人高馬大的禁衛(wèi)統(tǒng)領經(jīng)過謝維安的時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可惜后者目不斜視,好像根本沒注意到他的目光一樣。
片刻后,亭內(nèi)便只剩下了謝維安和風見早兩人。
“父皇臨終前……和你說了什么?”
謝維安側(cè)了下頭,目光終于凝聚了起來,落子幾步之外的年輕帝王身上,他淡淡問:“這跟陛下今日要和臣說的事情有關系嗎?”
風見早目光微沉,“謝卿,你知道父皇留下了遺詔嗎?!?p> “不知道?!?p> 不過他心里多少是能猜到的。
先帝原本就并非那種心慈手軟之人,既然能當著他的面說出“這右相的位置,你就不要再做了”這種話,想必早已留下了相關的詔令。
風見早悠悠道:“謝家雖是功勛之后,又救國有功,但其下恐難以駕馭,用之慎之。右相之位,國之重典,多思多憂,江山唯穩(wěn)——這是父皇遺詔里最后一句話,謝卿不明白其中意思嗎?”
“哦?!?p> 謝維安不答反問:“那陛下又是如何想的呢?”
“朕以后謝卿功高甚勞,應予以更高的賞賜。自開國以來,永寧王一脈無人入繼,皇室血脈日稀?!?p> 他的指節(jié)輕輕扣在石桌上,發(fā)出悶悶的聲響。
“朕想要讓謝卿承襲永寧王的爵位,位同親王,如何?”
謝維安挑挑眉毛。
這是無上殊榮。
沒有爵位,哪怕再是位極人臣,血脈也不如皇室中人尊貴。
而且永寧王的爵位之所以從來空缺,是因為第一任永寧王既頂著第一異姓王的頭銜,又身負開國的功勛,朝中上下無人能夠望其項背,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也因此,權勢過大,引起后來的皇帝們的忌憚和仇視。
第三任永寧王是個聰明人,在皇上對自己的容忍度徹底消耗殆盡之前就主動向皇上請辭,卸了爵位,歸甲田園。
自此斷了永寧王一脈世襲的路。
到如今,許多年過去,還從未再出現(xiàn)過一個人能夠再次獲得這般榮耀。
換做一般人肯定早就興奮得忘乎所以了。
哪怕是謝維安也有些許震驚,不過他依舊平靜,只是靜靜地看著風見早。
“這也是先帝寫在遺詔里的話嗎?”
“這是朕……不?!?p> 風見早頓了頓,換了個說法:“這是我的意思,謝大人,如今大徵上下,沒有人能比你更配得上這個位置?!?p> “臣以為右相之位已經(jīng)算是位極人臣了?!?p> “但這次對郎鷹的戰(zhàn)爭,若不是你們,一定不會這般和平又迅速地結(jié)束。哪怕百姓們不知道此事,朕也不能磨滅你的功勞?!?p> 謝維安勾了勾嘴角,連帶著眼角都微微翹了起來,那是極少出現(xiàn)在他臉上的笑容。
只不過聲音卻被這流轉(zhuǎn)在水榭中風一吹,聽起來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涼意:“不必了,陛下。權位非臣所戀棧。陛下與其花這么多時間來試探臣,不如去處理那些堆積成山的政務比較好?!?p> 風見早臉色微微一變。
“還有,陛下之所以要將京城的消息封鎖住,是為了不讓郎鷹和大徵停戰(zhàn)的真實原因傳得太遠吧。其實大可不用這么大費周章,臣從來沒想過要將此事當做自己的功勞。既是先帝遺詔,臣自會遵守。只是……”
他收了臉上的笑容,聲音卻平靜了下來:“具體何時做,以什么形式做,就交由臣自己來決定吧?!?p> 語氣似乎是商量,可那平靜得過頭的臉和語氣,卻讓人有種根本生不出反駁話語的錯覺。
風見早擰了擰眉頭,最終還是點了頭。
“既然如此,一切都交給謝卿自己解決。朕自會全力支持?!?p> 謝維安行了一禮,退后轉(zhuǎn)身的瞬間身后突然又傳來了聲音。
“盛停她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他頓了頓。
“她很好,再過兩日,臣自然會去找她,陛下不用擔心?!?p> “原來如此?!?p> 離開山泉水榭,徐安在門外等著。
旁邊還站著禁衛(wèi)軍統(tǒng)領。
兩個人似乎在說著什么,但是兩個人臉色都不怎么好看。
“右相?!?p> 見他出來,徐安立馬甩開了禁衛(wèi)統(tǒng)領,迎了上來。
“右相?!?p> 統(tǒng)領對他行了一禮,“陛下呢?”
“陛下的意思是還要再坐一會兒。”
他淡淡道:“不過大人這般忠心,現(xiàn)在進去應該也不會被陛下責罰的?!?p> “臣……”
謝維安擺擺手,沒有再聽他繼續(xù)說下去的意思,對徐安道:“我們回去吧?!?p> “是。”
徐安直接將人擠開。
馬車走出一段距離后,謝維安隨口一問:“你認識?”
徐安愣了一下后道:“是,胡閻,屬下之前還在軍中的時候,有些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