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陽謀
可是哪怕盛筱淑知道干這件事的是林皓,謝維安知道、帶腦子的上下朝臣知道,甚至風(fēng)見早也知道。
在找不到能一錘定音證據(jù)的時候,都不會對林皓怎么樣。
因為這件事根本不適合擺到明面上來,公主選婿不單單是面向大徵的盛事,周邊各國,包括一個月前還和大徵劍拔弩張的那些小國,為了示好,哪怕自個人不爭氣,搶不到這位令陽公主,也紛紛派遣了使者前來祝賀。
當(dāng)著這真正的全天下,告訴他們大徵在公主駙馬這件事上勾心斗角,為此不惜殘害同胞,傷了大徵顏面不說,更會給本就戰(zhàn)火方熄的大徵增添更多不穩(wěn)定的因素,甚至再生出些狼子野心來。
因此此事風(fēng)見早不會查得太狠,甚至也不會在文選上提起。
乍看之下,現(xiàn)在大家心里門清,可如果最后成為公主駙馬的人真的是小舟呢?
這些人心里會不會又想:如果這件事真是林皓和林家的手筆,廢這么大勁,冒著得罪那么多人的風(fēng)險,最后竟然沒有如愿得到駙馬之位,林家也沒這么傻,會不會是那個叫池舟的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做的?
懷疑的種子一旦在人心里種下,再想要拔除,非得需要一劑猛藥不可。
這還只是看得清局勢的朝臣,而對那些只管看熱鬧的平民百姓們來說,哪管你陰謀不陰謀,本來就是茶余飯后的談資,誰會想得那么深?
在他們的眼里,這整件事肯定徹頭徹尾都是池舟做的局,為的就是得到公主。
最后得到了,那就更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此計是陽謀,功在誅心。
沉默半晌,池舟忽然撓了撓頭說:“這件事謝大人已經(jīng)和我說過了,我不在乎別人怎么想我,但是我怕他們說公主的不好,小姐,不然我……”
“不行!”
斜里伸出來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池舟的手。
聲音清脆得仿佛童音,語氣卻堅定得不容人質(zhì)疑。
池舟愣了下。
盛筱淑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從頭到腳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活像個重度燒傷者出門的矮個子姑娘。
“小公主?”
風(fēng)婉婉抬了抬下巴,算是承認(rèn)了。
她沒理會盛筱淑,抓住池舟的手就是一頓數(shù)落,“你之前答應(yīng)我什么了,這次一定會來娶我的,難道你要反悔?”
“不,不是,我……”
池舟本來就不擅長解釋,被她這么一逼,更是說不出話來了。
“反正你肯定要說什么‘對我的名聲不好’‘我會被別人誤會,會受委屈’這種話是不是?”
他閉了嘴,點點頭。
風(fēng)婉婉氣得想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腦勺上,又怕動作太大被別人發(fā)現(xiàn),只好作罷,化怒氣為惡劣的語氣,“我不管,我不要嫁給除你以外的人,我堂堂大徵公主,憑什么要被別人的看法左右?”
這話帶上了孩子般的賭氣。
池舟一低頭,看見在這大熱天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姑娘,那雙唯一露出來眼睛有些發(fā)紅,便覺得滿腔的話說不出來了。
他想:確實,命運當(dāng)真吝嗇,不肯輕易給人圓滿。
可是面前這個默默喜歡了他很多年的姑娘,說想要嫁給自己,那他身為一個男人能做的,就是娶她,只有這一條路而已。
忽然,他目光一動。
反手將風(fēng)婉婉的手握住,將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旁邊匆匆掠過一個抱著糕點腳不沾跑過去的宮女。
他們位置隱蔽,又在陰影處,自然是沒被發(fā)現(xiàn)。
“小姐?!?p> 人已經(jīng)走了,池舟卻沒放開風(fēng)婉婉的手,他對盛筱淑說:“就算這是個陷阱,我也要娶她,我答應(yīng)過她的?!?p> 盛筱淑抬了抬眼皮。
連續(xù)幾日把自己泡在那本書里,大門沒出二門沒邁,整個人都熬憔悴了。
原本規(guī)整清秀的雙眼皮因為淡淡的疲倦淺淺往下耷拉著,生生扯出了第三層,這般面無表情看過來的時候,就有一種難以忽視的威嚴(yán)。
“既然是你決定的事,為什么和我說?”
池舟看著她的臉色,有些吃不準(zhǔn)她的心思,只好實話實說:“如果因為這件事給小姐和謝大人帶來了什么麻煩,我一定會盡力彌補,所以還請小姐和謝大人……”
“等等?!?p> 她抬手按了按太陽穴,覺得有些頭疼,“別太把你家小姐我當(dāng)外人了,還是說你當(dāng)真覺得我會在乎這些?”
盛筱淑當(dāng)然知道,一旦池舟被推到風(fēng)口浪尖上去,自己這個他名義上的“小姐”肯定是要被人拉出來“批斗”的。
說不準(zhǔn)到時候這些屎盆子都會往她身上扣,自然,和她走得近的謝維安可能也免不了。
她看了一眼謝維安。
后者挑了挑名家畫手勾就似的長眉,在她開口前,未卜先知道:“你很想惹我生氣?”
盛筱淑:“……”
好吧,不跟謝維安見外。
“總而言之?!?p> 她撐了撐眼睛,“風(fēng)婉婉你先給我回去?!?p> 風(fēng)婉婉從的池舟背后一步步挪了出來,很舍不得似的,小聲嘀咕了句,“距離文選開始還有一個時辰呢,我多待會兒也沒事?!?p> 盛筱淑不客氣地橫她一眼,“我的小公主,現(xiàn)在大家眼睛里看著的不是您,是小舟。就算沒人認(rèn)出來你在一切還沒塵埃落定的時候跑出來和候選人之一私會,他作為駙馬候選人之一,突然和你這么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姑娘拉拉扯扯,是想讓人往皇上面前參一本嗎,還是說公主殿下,您覺得自己這裝扮很像個男人?”
這番話把風(fēng)婉婉說得啞口無言。
可是要讓她就這么走,心里也有些沒底。
盛筱淑直接將她黏在池舟身上的手扯了下來,感受到了一種帶熊孩子的心累。
“信我,也信你的安哥哥,更要相信池舟?!?p> 風(fēng)婉婉愣了下,看向池舟,后者眼神堅定地看過去,仿佛沒有什么能動搖他的決心似的。
那便是池舟,一旦下定決心,死也要達成。
風(fēng)婉婉心里的忐忑和不安忽然就像見了陽光的一把雪沫,倏忽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