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非池中物
小侍從未在女子口中聽過這等口無遮攔驚天駭俗之語,一瞬間,臉上驚恐與詫異交織。
“呃……”
而慕瑜鈺當(dāng)然沒希望他能回答出來,很快就將他甩在了身后。
不大的室內(nèi)縈繞著淡淡的茶香,一切看起來并無異常。
小侍眼尖地瞧見,他那主子正摩挲著自己的右袖口,這是他思考時慣用的動作。
方才的話肯定是被他聽了個七七八八,一想到這兒,小侍脊背瞬間流下冷汗。
他抬頭一看,對面這女子吃得可真香啊,一點兒異樣都沒發(fā)現(xiàn),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吃完一頓飯,他陪謝子安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他笑得溫朗:“明日給那孩子取個新的名字,領(lǐng)他去換件新衣裳,就用前日父親送我的凌波緞,教他學(xué)點東西,三日后我親自考教?!?p> “若是教不會,便給幾兩銀子送出府去?!?p> 小侍一怔,他們家主子果然還是那般無情:“是?!?p> 謝子安頷首,又繼續(xù)開口道:“我問你,她今日為何會那樣說?”
“是……是奴先說了您的意愿,可是她太,太不識相,竟說羨慕您的……”
小侍冷汗涔涔,卻是不敢說下去了。
謝子安用扇子微微掩面,表情玩味:“出身?!?p> 看來這慕老板不僅野心不小,也并非池中之物。
……
晚上,慕瑜鈺一頭鉆進(jìn)了空間里,上三個月發(fā)的工資與獎金正好夠她拿出來一部分買防腐的大漆,省心省力,不用自己調(diào)了,她愿稱之為工資回收計劃。
連續(xù)幾日,她都帶著手下的員工一起刷大漆,布置新鋪子,不日便可以開張了。
連續(xù)對店里投入,她如今手上也沒多少銀錢了,開了店,三五百兩不算多,迎接她的除了原料成本,還有巨額的前期營銷成本,她每日算賬算得心都在滴血。
以前看著別人光鮮亮麗地當(dāng)老板特別羨慕,可當(dāng)自己成了老板時,店還沒開呢,她每天就在為這些巨額花銷承受巨大的精神壓力,徹夜未眠已經(jīng)成了常事。
還好她還有母親,每日苦口婆心地教她經(jīng)營的手段,似乎要趁著這幾天,將自己畢生所學(xué)全都傳授給她。
……
臨近開業(yè),慕瑜鈺與謝子安的來往愈發(fā)密切,這讓刺史敏感地注意到了。
午間,書房中,他拿出一張畫像指給自己的兒子看。
“我問你,此女如何?”
謝子安說是謝家的嫡長子,可同謝家的關(guān)系卻很生疏,就連對著自家的父親,他也還是一臉恬淡疏離的笑。
“很好?!?p> “我前幾日在你書房中見到了擬約信,她是不是在與你談進(jìn)貨事宜?”
謝子安收斂了笑意,淡淡瞧著他的父親。
“父親來我書房,為何不讓下人通報一聲?”
“……”謝蒿皺皺眉,選擇避而不答,他是自己兒子,整個宅子都是他謝蒿的,進(jìn)自己兒子的書房還要下人通報?若是讓別的人聽去,少不得要笑話他!
他大手一揮,干脆利落地拋出了今晚談話的主要目的:“咱們家不缺她這份錢,你不要再同她談了!”
謝子安負(fù)手立在門前,望著庭院簌簌的落花,聲音發(fā)涼:“為何?!?p> “淥中侯有個長女,是你的表侄女,你可知道?”
“前些日子她過來找我,指名道姓要讓這女子在永州不得立足,我不管這女子姓甚名誰做過何事,可阿爹畢竟答應(yīng)過明翡,你這番舉動,豈不是弗了爹的面子?”
謝子安垂眸,低聲喃道:“呵,原來阿爹還有面子……”
謝蒿重重嘆了口氣,道:“阿爹也難做呀!本來阿爹只打算挫挫那女子的銳氣便罷,可明翡前些日子才同陸允退了婚,陛下竟又賜下婚書,她不日便要嫁給太子成為太子妃,若是你這回弗了阿爹的面子,這刺史的位置,阿爹恐怕是坐不穩(wěn)了!”
“……”
“是嗎,原來爹是當(dāng)不成刺史,便養(yǎng)不起十五房的姬妾了?!?p> 啪——
謝蒿見他還是不懂事,氣急攻心,大手一揮扇了個重重的耳光,謝子安這邊還說著,臉上便浮現(xiàn)出了個通紅的巴掌印。
隨后,他還是不說話,手中的長劍直指謝子安的咽喉:“若我做不成刺史,你這輩子便只能在那骯臟的商道徘徊,做那最低賤最下等的商人!”
明晃晃的刀劍晃得謝子安一怔,他嘴角一彎,修長的手指直接握上劍刃,拉進(jìn)了劍身,劍尖直抵自己咽喉,手掌上汩汩鮮血流出。
“!”
謝蒿大驚,趕緊又將劍一扔,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扔不動。謝子安緊緊盯著微微佝僂身子的父親,那劍刃開始顫抖,手上傳來剜心剖腎的疼痛逐漸蔓延至全身,讓他如墜冰窟。
他冷聲道:“還差一寸阿爹便能將我誅殺,怎么又收手了?”
“逆子!瘋了,你瘋了!”
謝子安陰騖地盯著謝蒿,那眸中并無一絲溫情,也沒有一絲一毫對死亡的畏懼。
僵持了一會兒,他甩開劍刃,恭順地朝謝蒿作揖,似乎先前的一切都未曾發(fā)生:“兒子還有事要忙,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