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黃鼠狼給雞拜年
說服了胡南汐,孟羽棠領(lǐng)著花時語拿著幾錠金銀就去了最西邊的廂房。
花君年和蔡白薇剛替女兒洗完被褥收拾好房間歸來,領(lǐng)著兩個小豆丁在床榻跟前替蔡白薇換藥,看到孟羽棠母女過來,手里還拿著發(fā)光的金子,心里都是一驚。
“二嫂這是?”
花君年雖說還嫉恨著她們先前對女兒做的那些事,可此時氣消得差不多了,也不好再甩臉色給她。
“聽說六弟你要分家,還想將如錦給接回來?!?p> 孟羽棠走到幾人跟前坐到桌案邊,假裝嘆氣道:“要說如錦這事啊,你二嫂我當(dāng)初做的也的確是欠妥當(dāng),可我真是聽說葉家公子在府學(xué)行為舉止不檢點,還有他那婊子娘親的事就不提了,我都是為了你們?yōu)榱巳珏\好,咳,誰知道他終究還是考上了。”
說著,將手里的金銀放到桌案上:“這不,昨夜氣過了頭傷了弟妹,又得知竇家二郎是這么個德行,心里實在過意不去,所以連夜趕回娘家磕破了頭才向我那摳門的父親求來二十五兩金子,一來呀是替母親還了她這些年昧下的銀子,再則也是幫你們湊些銀子替如錦打官司。”
聽著這話,花時語暗暗的一個勁向母親豎大拇指。
花君年聽著心里也是一暖:沒想到二嫂這個時候還是想著六房一家的。
難怪大清早的就沒了人影,原來是去娘家?guī)兔η筱y子了。
再瞟眼看二嫂,好像沒以前那么難看了。
蔡白薇此時心里也充滿感激,激動的正要跪下身去,被孟羽棠一把攙扶了起來。
“二嫂,你這份恩情弟媳定會銘記于心的?!?p> 話落,蔡白薇連忙同花幼恩、花沐陽示意:“快感謝你們二伯母。”
可兩個小家伙總覺得這位平日里機關(guān)算盡的二伯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什么好心。
“愣著干什么,快謝過二伯母。”
花君年也催促道。
雖說心底里察覺到二嫂是為了與自己一家撇清關(guān)系,可這個節(jié)骨眼上她肯自掏腰包將這筆銀子拿出來終究是替自己解了燃眉之急。
“咳,為難孩子干什么?!?p> 孟羽棠并不奢望兩個小廢物一聲道謝,刻意將兩錠銀子遞到花君年手里:“這十兩銀子是母親給你們的安家費,那兩畝薄田你們?nèi)羰沁€缺銀子就賣了去,至于宅子母親說將東邊的兩間屋子給你們一家住,就是父親的撫恤銀......”
說到這里,她裝得甚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花君年心里一陣難受。
當(dāng)年父親在縣衙每年有四十多兩銀子的年俸,因公殉職后父母和發(fā)妻每年可折半領(lǐng)取撫恤銀。
祖父母早已亡故,這筆銀子自然就落到了她頭上。
后來,朝廷改制,加開了恩俸,撫恤銀本也跟著上漲,母親為了討好二房媳婦,放棄了添加的這筆銀子,讓二哥去縣里頂了差。
自己這些年半分好處沒撈著不說,每年除去如錦的開銷,還省吃儉用的給她單獨捎五兩銀子的孝敬錢。
沒想到自己一家大難臨頭之時,她不僅連這些年克扣昧下的如錦的衣食束脩銀子不肯拿出來,而且連女兒到竇家的賣身銀子也不愿意還回,就給了十兩銀子的安家費。
至于家里那兩畝薄田,他也只是冷笑。
村里的田地值不起幾個銀子,就是賣了也不抵父親一年的撫恤銀,一家人都是好吃懶做的寧可慌著都不耕種,怕是自己撿的最大的便宜。
蔡白薇知道婆母的性子,這個時候她別再來為難一家子已是感激不盡,哪里還奢望她幫襯一家,溫眸相望著花君年安慰道:“就這樣吧,緊著孩子要緊?!?p> 橫豎二嫂將這筆銀子已經(jīng)填了進來。
花君年沮喪的點了點頭。
“行了,二嫂能幫你們的也就到這里了,往后的路還得靠你們自己?!?p> 孟羽棠正襟危坐著:“不過老六啊,我已叫承安去請族長和耆老們過來,到時候這分家文書上你得簽字畫押哈?!?p> “好?!?p> 花君年又沉沉的點了點頭。
孟羽棠心里一陣竊喜,看著面前金光閃閃的金子,雖有些不舍,可想到夫婦二人即將傾家蕩產(chǎn)還得失去女兒,頓時又沒那么難受了。
等著再與舒家結(jié)了親,往后整個花家上下誰不得指著她。
想到這里,孟羽棠目光陰惻惻的與花時語四目相望著,緩緩起身滿臉得意的出了房間。
望著幾錠金銀,花君年和蔡白薇夫婦都神色黯然的垂下頭去,默默思索著該如何再去籌措為女兒打官司不夠的銀子。
若真是聘請?zhí)占夷俏还觼泶蜻@場官司,這點銀子只怕是杯水車薪。
......
城南寧垣書肆,兩輛馬車一前一后相繼??吭诹笋R棚邊上。
花如錦悠哉愜意的走進這座江陵城最負(fù)盛名的書肆,看著諾大的屋子里陳設(shè)的一排排古色古香的書柜,立時被震撼到了。
這規(guī)模可不比她大學(xué)時的圖書館差。
游走在一列列書架跟前,看著琳良滿目的古籍,沁人心脾的墨香味讓她浮躁的內(nèi)心漸漸平靜下來。
只不過看了眼書架旁懸掛的一張張木牌,她又經(jīng)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年代雖說有了造紙術(shù)、印刷術(shù),可書價仍是不算便宜,尋常紙張的印刷書本一冊也得一兩百文錢,而律學(xué)典籍這等民間少用的大多為手抄本,隨隨便便一本書都要二三兩銀子。
也難怪這年頭讀書人金貴,許多人為了讀書甚至不惜到財主家干活借財主家的書看。
一臉若有所思的尋到律學(xué)典籍的藏書處,看了眼書閣內(nèi)擺放的書籍,全書多達三十余冊。
花如錦暗自估算了下銀子,只得將目光縮向其中的一冊《大業(yè)律—戶婚》。
舒瑾玄靜靜的抱著筆墨紙硯,見她目光遲疑,猜到這妮子定是又在為銀子犯愁,正想開口,可回想著她不斷拒絕自己的好意,只得暫時打消了替她買書的念頭。
花如錦呆呆的凝視著婚律典籍,剛伸手準(zhǔn)備取出,卻發(fā)現(xiàn)書本像是生了根一樣怎么拉扯也取不出來。
她目光遲疑困惑間,便見旁邊的《鹽鐵律》、《斷律》、《斗訟》、《兵律》等孤本開始出現(xiàn)松動,不一會兒的功夫半邊書閣就被取得一本不剩,空洞處的書閣里隨即映出一雙攝人心魄的桃眼杏眸,正與自己面面相覷。
“好巧,知縣大人?!?p> 花如錦淺笑著,眼疾手快的連忙將《戶婚》藏進了身后。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與他正面相對,那晶光閃爍的烏黑眸子,精致如刀刻般的臉龐雖面無表情可也十分讓人賞心悅目。
不得不說,這人正經(jīng)嚴(yán)肅的時候比一灘爛泥倒在太師椅上要順眼多了。
“葉公子也來書肆買書?”
舒瑾玄也是一陣驚訝,遲疑著發(fā)問。
葉成幃目光緊盯著花如錦藏到身后的書,隨后又望向其余未取下的孤本,修長的指節(jié)攤開做出相請的姿勢。
“知縣大人遠來是客,知縣大人請,不必客氣?!?p> 花如錦吟吟一笑。
要不是囊中羞澀,定是要與他平分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