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唯被陸軻帶回到自己辦公室,“幫我泡一壺茶吧,茶葉在對面柜子里。我剛下飛機(jī),來不及整理資料。本來說有點(diǎn)研討成果要和韓助教交接一下,沒想到你們已經(jīng)談上了。怎么,有舊仇?”
南唯點(diǎn)頭,“某個前任,老渣男罷了?!?p> 陸軻呵了一聲,“你已經(jīng)知道他是什么人,還一個人跑去他辦公室,挺有膽子的。我要是沒路過,你要怎么收場?要用權(quán)力衡量的話,至少他不敢動我。我來之前呢?他又要怎么對你?”
“老板,”南唯抱著裝好茶葉的琥珀色玻璃茶壺,叫住陸軻,“你會護(hù)住我的吧?”
陸軻應(yīng)承著,“我不護(hù)著你,誰護(hù)著?其他人怕是也沒這個本事了?!?p> 至少還有人,根本還沒有出面的立場。
“老師不問我接下來的打算?”
“很著急嗎?我覺得你有你的節(jié)奏,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關(guān)別個什么事?”
南唯呆住,用力搖頭。
“不著急,完全不著急。閑雜人等的話,怎么好放在心上。”
陸軻把一疊資料放在小桌板上,笑著跟她說,“你可不能心軟,不過,太軟也沒關(guān)系,命夠硬就好?!?p> 完,人傻了。
怎么會,又怎么不會?;恼Q的想法,在南唯腦海里一閃而過。
“這壺茶你自己喝,看看資料。我去跟新來的小子談?wù)?,剩下的等我回來說?!?p> 陸軻進(jìn)到韓宇辦公室,順手關(guān)上門反鎖住了。
韓宇站起來就要走過去遞煙,“陸老師,你抽一根不?”
他沒想到的是陸軻會接過去,總覺得馬上就要嗆起火來。
骨節(jié)分明的手接過煙,輕輕嗅了一下,也不點(diǎn)火,就是在手上把玩著。
“也不知道韓助教過去玩弄無知的靈魂時,有多信手拈來,會不會比玩弄一把煙草要輕松?不過點(diǎn)火就不必了,我戒煙了。”
“陸老師,您用詞可要好好拿捏呢,不像南唯,好意思跟我打直球?!?p> “我有什么好扭捏的,韓老師還是好好愛惜自己的羽毛吧,你這么年輕有為,現(xiàn)在能坐到這里,要是完全憑自己,也太不容易了。不過你要是不完全憑靠自己的話,就更不容易了。不過你是如何坐到這個位置上的,我是一點(diǎn)都不在意?!标戄V說著不在意,確實(shí)話里話外都在說韓宇這個位置得來的不干不凈,“南唯已經(jīng)在我手上好好待著了,三年前我選了她,現(xiàn)在也會讓她安安穩(wěn)穩(wěn)讀完最后半年。韓老師啊,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不要把情緒帶到現(xiàn)在來,像你這么念念不忘的話,多少人才停滯不前,國家又有多少人才要流失?您說是吧?”
“也是,陸老師這把門一關(guān),就是想跟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也確實(shí)沒必要磨磨唧唧?!?p> 細(xì)長的手指,常年在黑板上寫著粉筆字,也變得粗糲。配著陸軻寬和的性子,煙草也有了溫度。只是,如今的陸軻,不再是過去那個在臺里莽撞只顧的現(xiàn)實(shí)而不顧大局的毛頭小子。人都是會成長的。
陸軻仍舊把玩著那根煙,就是不點(diǎn)火。他不過是想聽聽韓宇能做出什么小把戲,這種搬不上臺面上的事,沒什么深度,拿捏人心比較有趣。
韓宇好像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反應(yīng),心跳像是漏了一拍,虛的很。
陸軻只是輕輕笑了下,把煙揉成卷,“煙是好煙,只是送錯了人。我那兒有一壺好茶,韓老師到我辦公室去嘗嘗?還是我給您送過來?”
韓宇看著陸軻,說不出話來。玩不過,怎么可能玩的過。說輕點(diǎn)是小輩該懂得謙卑,說重點(diǎn)是陸軻道行太高。
陸軻發(fā)了個消息,讓南唯把喝剩的半壺茶帶過來。
“韓老師,還是那句話,你有這么多成就,坐在這里不容易。好好愛惜自己的羽毛,也要懂得尊重女性。這壺茶,連茶帶壺,送給您了。今天這事我們算過去了,您也剛來這邊,很多事情不熟悉就多問,不要擅自作主了。”
陸軻把打卷的煙放在茶壺旁邊,帶著南唯走了。
陸軻回辦公室翻了翻南唯剛看資料做的筆記,語氣平淡地說,“還不錯,重點(diǎn)抓對了?!?p> 南唯:“呃,就是,老板,那壺茶是我喝剩的唉,已經(jīng)是第三泡了?!?p> 陸軻背靠著桌子,雙手撐著桌沿,就那么低頭看她,“以后離他遠(yuǎn)點(diǎn),你的事情,沒有任何是需要他插手的,直接來找我就行。你不說那小子老渣男嘛,也就配這了,畢竟這可是春天的禮物。我連壺都送他了,我多大方啊~日后他說要把壺還回來,我不在的話,你直接當(dāng)面把那個壺摔掉就可以了。再收回來,太晦氣?!?p> 南唯難得在陸軻面前繃不住笑了,“好的?!?p> 陸軻拿起資料,隨手翻著,說:“我這次去開會,見了你們那邊省臺的一個人,算是我故交。以我對你的了解,按你的性子,大概已經(jīng)有想法了。我那朋友在省臺待了十來年快二十年了,你要真有想法,下回我?guī)闳ヒ娝?,順帶讓他給你收了。”
南唯癟著嘴,“我這還沒答辯結(jié)束呢,你就不想要我了?”
陸軻笑了,“省臺里不比你在我眼皮子下看資料輕松,五六月沒什么事情了,可以先回去呆一陣,順帶去臺里轉(zhuǎn)轉(zhuǎn)。”
南唯又問,“老板,你不是說我有自己的節(jié)奏,按著自己的節(jié)奏走就行嘛?”
陸軻就那么看著她,“我打亂你節(jié)奏了?”
南唯搖頭。
陸軻淡淡笑了,讓她把資料帶回去看,后話另說。
南唯回到屋里的時候,梁言在收拾行李,許諾不見人影。
梁言見到南唯進(jìn)屋,就靠著樓梯坐在行李邊,問南唯:“結(jié)果怎么樣?韓老師說什么了?”
南唯說:“老陸控制住他了,讓他別多管。怎么,你這么快就收拾行李了?已經(jīng)和省臺談好了?”
梁言喘了口氣,“嗯啊,談好了啊,那邊想讓我盡早過去。老陸要是不做這個中間人,還不會這么快有結(jié)果?!?p> “挺好的啊,可以輕松很多?!?p> “應(yīng)該也不會太輕松吧?畢竟標(biāo)簽已經(jīng)釘上了,陸軻的學(xué)生嘛,是吧,南唯?按著軌跡成長的小鳥,要怎么讓她學(xué)會去做野山雀呢?”
南唯想不到能夠說什么,只是拍了拍梁言的肩膀,想了想,又說,“不要低估了你自己?!?p> 她只是忽然想到一句話,“別人如何定義你的權(quán)力,其實(shí)也是你賦予的,所以你在界定別個的時候,沒有賦予這些權(quán)利給他,他就什么也不是,做什么都沒用?!?p> 屋子里陷入沉默,窗外的鳥叫顯得聒噪。
像是快燒開的水,氣氛到了頂,怎么樣都很難挽救的局面,終究是本身的問題。
許諾進(jìn)屋之后,局面更加尷尬。三人相顧無言。
……
半夜,許諾越過圍欄爬到南唯床上。
“南唯,怎么辦啊,我好緊張啊?!?p> “緊張什么?”
“我只是在學(xué)校廣播站播過音,沒去過臺里啊。”
“前輩們也會有第一次的吧,每個人都會有第一次,擔(dān)心什么呢?不過是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
“確實(shí),不過還好耿老師只是推薦我去市臺,感覺還不錯?”
“你覺得不錯,就很好了。快去睡吧?!?p> 許諾拱了拱南唯,“今晚和你一起吧,不想爬回去了。”
“你說,耿老師會不會拉著老陸帶著咱仨一塊回去???說真的,我們在一起,就很巧?!?p> 是很巧,巧到像是命中注定。
南唯拍了拍許諾,輕聲說,“也許緣分到這里了,就把我們撮合在一起。早點(diǎn)休息吧,梁言是被推薦過去的,壓力肯定很大。我們不說話了。”
南唯是這么哄著許諾的,然而自己滿腦子都是那句話。
——心太軟沒關(guān)系,命夠硬就好。
——沒關(guān)系……
怎么樣都不只是巧合的感覺,一樣的文字,不同人的聲音說出來,總還是會挑撥人的心弦。
字里行間都是留白,太精彩的想象,瘋狂的就要溢出紙張的邊界,叫人好難控制。然而,不確切的中性描述總是偏向人們所期待的那個結(jié)果,會叫人確信期待的事情會成為實(shí)際。
這是巴納姆效應(yīng)。
明明知道只是偏心的指向,但是又要怎么說服自己,目前的所有結(jié)果只是推理的可能,最后都要講實(shí)際。
南唯做不到,只能任由自己的視線在黑夜里越來越清晰,看著眼前不可觸及的一切。
她到現(xiàn)在都能清晰地記得,家里窗戶邊的墻壁,是因為貼上了瓷磚,才僥幸保留完好。
張也啊張也,我過去多羨慕你,多想成為你。
有多少人和我一樣,沉溺在你無意的笑聲里呢?
然而你好像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笑聲有多么吸引。過去的我羨慕有播音生可以繼承你的位置,師從于你,現(xiàn)在,我也快靠近你了吧?
再見吧悲哀,不要計較什么結(jié)果。寶貴的過程就在眼前,很多捆綁著名利的結(jié)果都是給外界去看的,最終能夠享受的過程,才都是自己的。
譚思誠
談情別說愛,從此無悲哀。心太軟沒關(guān)系,命夠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