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柳敘白是否可憐
舒濃其實(shí)并不需要休息,且不說她如今這副模樣并不會感到困倦,更何況她還在梧桐山里沉睡了那么多年。
只是在陸望壹他們眼里她需要休息,她也對他們宗門弟子之間的談話沒有興趣,也就順著他們的意思跟著小二走了。
直到看不見舒濃背影,陸望壹才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晏長安,擠眉弄眼,表情夸張:“你不會喜歡上人家姑娘了吧?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這套還能用在你身上呢?”
晏長安側(cè)眸看了他一眼。
簡直是無稽之談,這女人跟傳聞中的相差甚遠(yuǎn),順?biāo)卟?,逆她者她便隨時可能一劍捅了你。
但他無法出聲反駁什么,恩情也好,愛情也罷,不管舒濃想要在這群人眼里留下什么印象,為了避免被她一劍捅死和得到清光劍,他只得由著她來。
不過出于同門情誼,晏長安覺得還是非常有必要提醒一句:“別去招惹她?!?p> 陸望壹忍俊不禁,了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揶揄般地拍了拍他的肩,連連點(diǎn)頭:“我懂,我懂?!?p> 鐵樹開花不易,他怎么可能去招惹人家姑娘。
晏長安瞧他一眼,便知道他定是又多想了些什么,不過他沒有心情反駁,由著他亂想,與他說了幾句尋劍的事,先行一步上樓休息去了。
陸望壹哼笑了一聲,望了一圈周圍豎起耳朵,精神力高度集中的弟子們,輕咳了一聲,招呼幾人回房休息。
滄元劍宗一行共七人,多多少少都受了點(diǎn)傷,陸望壹瞧著宗門里也沒什么大事,傳訊告知宗主此次尋劍結(jié)果后便做主讓幾位弟子再在這里休養(yǎng)幾天。
舒濃并不需要修養(yǎng),在客棧里待了三天過后,見滄元劍宗那幾個還都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便自個兒準(zhǔn)備出去轉(zhuǎn)一圈。
這座小城本沒有名字,之前也沒有多少人,是梧桐山上有仙劍的傳聞傳出來之后,來的人日漸多了起來,這座城也跟著梧桐山被叫作了梧桐城。
舒濃在山上待了六百年,再看這人世,說不出哪里變了,也感覺不到什么熟悉。
她用晏長安的錢在街邊買了個烤餅,在攤主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將尚還滾燙的烤餅一口一口往嘴里喂。
她其實(shí)感受不出來這餅燙不燙,化靈之后,所有入口的東西似乎都是冷的,她明明能感受到烤餅內(nèi)里的軟和,味覺卻淡得厲害,一口咬下去,形如嚼蠟。
舒濃沒有太過在意,往前方那棵聚了許多人的樹下走。
那里坐著一個講故事的老頭。
這座城因?yàn)槲嗤┥接辛嗣郑嗤┥揭驗(yàn)橛邢蓜Σ懦隽嗣项^明白什么故事在這里才會最吸引人。
“當(dāng)年,前魔尊寧赫欲為禍人間之時,被柳仙君及時發(fā)現(xiàn)——”他故意把聲音拖長,即便這個故事眾人早已耳熟能詳,仍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可魔尊強(qiáng)大,柳仙君實(shí)力并不及他,唯有翻閱古書,鍛造仙劍,可惜始終不得其法。就在這時,其華仙子為了天下安寧,以身祭劍,以血肉之軀祭那青光劍,換天道開恩?!?p> “自此,仙劍成,柳仙君實(shí)力大增,誅殺魔尊,護(hù)住了天下蒼生。只是可惜——”那老頭惋惜般地?fù)u了搖頭,“其華仙子與柳仙君情深意重,當(dāng)年已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卻陰陽兩隔,徒留柳仙君一人在世上。我聽說,柳仙君年年都在為其華仙子招魂,以求再見心上人一面。可憐啊,柳仙君情深至此,招魂六百年,卻再不得見心上人?!?p> “這是真的?!庇凶鳛槁牨姷男奘扛胶停罢l不知道柳仙君每年九月十二都要招魂,只是為了再見其華仙子一面。據(jù)說,柳仙君還收留了一位與其華仙子有六分相似的姑娘……”
講故事的老頭似乎很高興有人附和他的話,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當(dāng)年,其華仙子和柳仙君……”
他講了很多,樹下圍了一圈的聽眾也都十分認(rèn)真地聽著,竟還有一兩個感性的,因?yàn)槔项^這故事微微紅了眼眶,為其華仙子和柳敘白的故事感到惋惜。
舒濃聽了個差不多,在老頭連嘆三聲造化弄人時,忽然嗤笑出聲:“什么叫徒留柳仙君一人在世上呢?”
她問道,微歪著腦袋,語氣天真,帶著淺淡的笑意。
老頭和這群聽故事的人齊刷刷地向她看過來,以為是個找碴的,卻見這小姑娘粉衣粉裙,干凈澄澈的眼眸里看不出一絲惡意,偏偏說出的話卻極盡刻薄。
她皺了皺鼻子,像是十分不解:“既然他那么喜歡舒濃,深情到六百年年年都要招魂,只求再看一眼,那他為什么不去死啊?他死了,不就能見到舒濃了嗎?也不必年年招魂了。”
老頭震驚地看著她,不光是老頭,聽眾之中也有不少人皺了眉頭,覺得她說話難聽。
老頭指著她的手指微微發(fā)顫:“你這丫頭,怎能如此惡毒?那可是護(hù)了蒼生平安的仙君!你怎么如此講話!”
舒濃笑了笑,被這群人盯著,倒是半點(diǎn)不怕,順著老頭的話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啊,他是護(hù)了蒼生平安的仙君,是人界的大功臣。所以他有什么好可憐的呢?他需要力量時,便有人祭劍煉成了仙劍,他又沒祭劍,被真火燒的人也不是他,如今名利雙收,又有佳人在側(cè),你們何必說他可憐?”
“該可憐的是誰???是死了孫女的祖母,失了女兒的父母,沒了妹妹的兄長,這世上,有誰愛舒濃勝過她父母親人的?”她裝模作樣地皺了皺眉,十分悲傷心疼的模樣,“柳敘白好可憐啊,有了力量,有了名聲,還打著情深的旗號找了替身,卻不能再見心上人一面,真的好可憐啊?!?p> 她說著,忽然嗤笑一聲,眉頭松開,彎了彎眼眸:“老頭,你贊他仁心,歌頌他的功德就行了,說一句他和舒濃從前有情倒也無妨,可憐他什么?就憑舒濃死了,他沒死???”
那老頭怒火中燒,橫眉斥責(zé):“你實(shí)在刻薄至極,沒了親人可憐,失了心上人便不值得可憐嗎?失了心上人,便連一句思念都不能說,活著都不行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