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絲特一直在關(guān)注著場上的事情，她自然也看到一位貝克蘭德的值夜者，從廢墟上的血肉間摸索出奇怪的東西，那是一團拳頭大小的灰白物體。
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這是艾絲特冒出來這么個念頭。
然后她就忍不住因為自己的想法干嘔一聲，那大腦一樣的灰團可是從怪物的殘尸上搜出來的！她為什么會想到要吃！？
艾絲特長舒一口氣，擔(dān)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失控了，這樣下去可不行……她必須振作！當初可是答應(yīng)了克雷斯泰執(zhí)事，會幫助廷根值夜者小隊的。
雖然這么想，但她依舊戀戀不舍地盯著那團東西，直到它被收到卷煙鐵盒內(nèi)，徹底隔絕了艾絲特的視線。
“小點心啊……”
艾絲特有氣無力地嘟囔著，將腦海里無意識想的話說了出來。
“什么小點心？”
倫納德遞了一塊巧克力過來，這讓艾絲特瞪大了眼睛：“哇，你怎么這么貼心？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倫納德嗎？”
倫納德的嘴角一扯：“是隊長讓我送過來的。”
艾絲特接過巧克力，高興地拆開外包裝，將碎到不成型的巧克力塊扔到嘴里：“謝謝！謝謝鄧恩隊長也謝謝你！”
“隊長他們先護送封印物和那本筆記回去，讓你跟我留守在這里，他會讓洛耀她們?nèi)ヂ?lián)絡(luò)警方，帶人過來處理現(xiàn)場?！?p> “沒事，我跟你在這待著，不會有人來的。”
“你怎么知道？”
艾絲特只是含著巧克力傻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好好，你說是就是，”倫納德?lián)u搖頭，指了指跟在隊長身邊的克萊恩，目送他們帶著東西上了馬車，“你對那小子有什么看法？”
“親切，溫柔。”
倫納德很不滿意這個答案：“就這樣？完了？有沒有更認真的回答啊？”
艾絲特當然是認真的：“很好打感情牌。表面上很理智，但不太擅長拒絕別人，很容易當濫好人。在關(guān)鍵時刻意外很會隨機應(yīng)變，有在壓抑感情充沛的內(nèi)心。”
“你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種籠統(tǒng)的東西?！眰惣{德比劃著雙手，希望艾絲特能給出別的回答。
艾絲特的眼神變得飄忽了：“那，家境不太好？”
她是很想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但用魯恩語表達出來很奇怪，艾絲特拿不準羅塞爾大帝有沒有引用過這句話，索性換了個描述方式。
而且這年頭賺錢多不容易，誰能不喜歡金鎊？艾絲特自己也喜歡！
倫納德嘆了口氣，也懶洋洋地坐在了艾絲特旁邊的斷墻上：“算了，想到要問你就是個巨大的錯誤……”
艾絲特打量著倫納德，半晌，突然冒出來一句話：“那你對他怎么看？”
“他身上有重大秘密！非常嚴重的那種！”
艾絲特的眼里出現(xiàn)了鄙夷：“你在說什么廢話，你從大街上隨便拽個人來都會有秘密。就現(xiàn)在，你有沒有秘密？”
倫納德閉上了嘴，他從來都說不過艾絲特，他也不想承認自己是心虛了。
倒是倫納德腦海里的那個蒼老的聲音“嘿嘿”笑了兩聲，好像對艾絲特的反駁充滿欣賞。
——
艾絲特晚些時候回到了黑荊棘安保公司，在鄧恩提議“盡早休息”后，她便沉默地回到了查尼斯門內(nèi)。
也許確實要睡一覺才能擺脫今天的情緒。
走廊深處存放封印物的地方傳出的囈語聲格外劇烈，艾絲特知道是那本筆記的關(guān)系，她在走廊上停步了十幾秒，最后還是放棄了去找它麻煩的想法。
這不合規(guī)矩，現(xiàn)在鄧恩已經(jīng)開始不信任我了，我不應(yīng)該讓他們感覺我是更大的威脅。反正將石門合攏后，有門外的符號不斷匯聚黑夜的力量，那些惱人的喧鬧聲很快就會被隔絕。
艾絲特這樣想著，走進了自己的石屋，她翻看著手上的史前傳說故事集，很快將書往旁邊一撇，鉆進了被窩里。
這一夜，艾絲特睡得很不安穩(wěn)，她的夢境更像是某種視覺化的碎片，狂笑的巨龍投下陰森的視線，然后幻滅。
艾絲特醒過來之后，只覺得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她緩了半天，才從床上爬起來，有種生病似的疲勞感。
這么說起來，好像來到這個世界之后，她就沒有生過病，這也算是金手指嗎？
艾絲特胡思亂想著，在床上坐了很久，聽到門外的腳步聲與說話聲漸漸遠去，她才意識到有不少人經(jīng)過，還帶走了那件特別“吵鬧”的封印物。
什么筆記來著？艾絲特回想了一下，好像沒人告訴過她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艾絲特將被子裹在身上，靠坐在冰冷的墻邊，默默平復(fù)著自己的情緒，不知道為什么，她的不安越來越清晰，像是一根絞索，一點點在脖頸上收緊。
這讓她一度產(chǎn)生了“應(yīng)該脫離廷根值夜者小隊”的念頭，但是當艾絲特注意到這種心態(tài)變化后，這樣像是不屬于自己的想法就瞬間消失了。
有外界力量在影響我？
艾絲特只能猜測，她沒有任何證據(jù)，也第一次遇到這種玄之又玄的情況。因為鄧恩對她產(chǎn)生了警戒心，艾絲特?zé)o法坦率地開口向他求助。
當艾絲特感覺心態(tài)平和下來后，她打開懷表看了一眼，才驚覺已經(jīng)到下午了。
她將小蟲子帶在身上，整理了下外觀，這才走出去敲響了鄧恩辦公室的門。
“是艾絲特啊，怎么了？”
“我想出去一趟，用餐加上散散步，不一定什么時候回來?！?p> 鄧恩猶豫了幾秒，沒有找到拒絕的理由：“好，那你去吧，注意安全?！?p> “好的隊長?！卑z特笑著關(guān)上了門。
跟羅珊打了招呼后，她走進了午后明媚的陽光底下。
其實艾絲特并沒有準確的目的地，坐上了有軌公共馬車后，她就靠在窗邊眺望發(fā)呆，直到心念一動，她在弗拉德街下了車。艾絲特只記得這里好像是東區(qū)，屬于代罰者隊伍的負責(zé)范圍，所以她幾乎沒怎么來過。
不過今天的一切與任務(wù)無關(guān)，艾絲特很悠閑地在街上漫步，挑了一家看上去消費比較便宜的咖啡館，用烤面餅、黃油焗土豆和鮮魚湯填滿了肚子，感到相當滿足。
味道當然說不上太好，但是對艾絲特來說足夠了，她喜歡美食，但也什么都能吃。
艾絲特繼續(xù)閑逛的時候，靈性直覺突然被觸動，她放任自己往那個方向走去，踏進了一家彌漫著草藥味道的店鋪。
這讓艾絲特想起了上輩子光顧過的中藥館，她并不討厭這樣的味道，或許是因為太久沒聞了，她深吸一口氣，分辨著五花八門的藥材味。
當然，大部分都不認識，她又不是草藥學(xué)家或者醫(yī)師。
店鋪老板是個圓臉的中年男性，短短的黑發(fā)打理得很細碎，他的黑長袍上繡著各種奇怪的符號，打扮像極了傳說故事中那些能力奇異的巫醫(yī)，只是敦厚的身材讓他顯得更沉穩(wěn)些。
這位老板抬起頭，奇怪地打量著艾絲特。
艾絲特也沒有說話，兩個人就這么互相看著，沉默了十幾秒。
這樣僵持下去也沒意義，男人只好先開口：“您沒什么病？”
這話說得，簡直像是在罵人一樣。
艾絲特的眉頭跳了一下：“這里是家草藥店？”
男人摸著下巴，疑惑地回望著艾絲特：“您看上去不瞎?！?p> 艾絲特走到了柜臺邊，往那些塞著草藥的陳列柜張望：“我想想……我需要的是，‘怪物’，你聽過嗎？”
男人瞪大了眼睛，但很快他又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幫您喊輛出租馬車，最近的正規(guī)醫(yī)院離這里只有三條街?！?p> 好像是因為覺得自己說的不夠明確，男人點了點太陽穴：“我想他們也有負責(zé)這方面的醫(yī)生?；蛘吣肴ケ容^有名的格林赫爾……”
艾絲特聽說過格林赫爾瘋?cè)嗽旱拿郑龥]有被激怒，因為她意外感受到了男人的“善意”，只是他的措辭讓人很想照他臉上來一拳：“我想知道你對不完整的‘怪物’有沒有興趣。如果你沒興趣，可以告知我相關(guān)的信息?！?p> “不完整的‘怪物’？”男人的神色終于正經(jīng)起來，他的手落在脖子下方，他感覺到貼身帶著的護身符不斷散發(fā)出異常的熱量，“您到底是什么來頭？”
“在惡龍酒吧的地下市場，有一個叫——”
還不等艾絲特說完，男人像是被什么燙到了一樣，他忽然抬起雙手猛烈揮動：“等等等等！我沒答應(yīng)您管這件事！求您不要再說了！”
艾絲特?zé)o奈地合上了嘴，她怕自己再說下去，這個男人就要尖叫了。
“我不知道您說的什么‘怪物’，”男人一臉咬牙切齒的樣子，他的內(nèi)心在掙扎，“如果您，我是說，我不能幫您的話……”
艾絲特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站在那。但不知道為何，迎著她平和的目光男人就感覺眼皮狂跳，他下意識地往后退去，癱坐在椅子上。衣領(lǐng)里的護身符燙得人發(fā)疼，似乎在威脅著男人迅速做出抉擇，男人不敢去摸它，只是在艾絲特的目光下越來越畏懼。
這位女士身上有大問題……不告訴她我怕不是真會死在這，豁出去了！
其實艾絲特也不能拿男人怎么樣，如果他真的不說，她也只能走人。
但機緣巧合，誤會也可以是幸運的一層表象，而艾絲特一向非常幸運。
男人像是漏了氣的氣球，癟下去窩進椅子里：“我知道了！給你就給你！發(fā)生什么我才不會管——為什么我要管一個半吊子會不會死??！”
男人也不知道這樣亂喊一通到底是在給自己的懦弱找借口，還是為了不露怯而示威，想要給自己打氣。但是艾絲特再次感覺到了他的“善心”，這個嘴毒的男人恐怕都意識不到，他自己說的就是真心話。
艾絲特的笑容更深了：“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