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些字是誰寫的？”
夕顏抬手撫上心臟，匍匐在白祁腳邊，巨大的絞痛迫使她拉住白祁的衣擺，顫抖著聲音道，“世子，求你了，我好痛……求你了……”
到最后，已是胡言亂語，神志不清。
白祁緩緩蹲下身，指尖執(zhí)著藥丸，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以后，離穆云承遠(yuǎn)遠(yuǎn)的，你可聽清楚了？”
穆云承？
這三個字仿佛一劑猛藥，讓那雙本已失了澄明的墨眼頓時從空洞中蘇醒。
那個如謫仙般的俊臉一閃而逝，夕顏點(diǎn)頭，抬手抓住那粒暗紅，急急吞入口腹。
做完這些，她松開對白祁衣擺的拉扯，蜷縮著身體，將小臉深深埋入臂彎。
白祁別開視線，拂了拂衣袖，命令道，“在這里待著，別亂跑?！?p> 夕顏含糊應(yīng)著，聽著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這才緩緩抬起眼簾。
消息傳遞成功了，穆云承，他應(yīng)該有救了……
已是下半夜，心臟間的痛楚得以緩解，夕顏喚來婢女抬了木桶，褪去一身的黏膩，將身子整個沒入清水。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胸腔內(nèi)的氣息所剩無幾，夕顏才從水中探出頭，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浴桶中的花瓣濕噠噠的貼著螓首，芬芳四溢。
可下一刻，一陣若有若無的雪松繞過鼻息。
夕顏猛然睜開眼睛，順著氣息去捕捉味道的來源，這一瞧，只見不遠(yuǎn)處的角落，一個白衣勝雪的身影正背對著她，借著月光皎皎，負(fù)手讀著墻壁上的字畫。
穆云承？
他怎么沒走？
夕顏眨了眨眼，并未驚慌，只是喃喃道，“是我眼花了嗎？”
回應(yīng)她的，是清潤如流泉般的嗓音，“姑娘，我有急事尋你，不知你在沐浴，多有得罪，姑娘放心，我什么也沒看見?！?p> 夕顏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桶中，她急急拉過一旁的衣衫。
她自是信穆云承什么也沒瞧見，一年的相處，穆云承有多君子，她豈會不知？同塌而眠數(shù)次，縱使隱忍到了極致，他連一根手指也舍不得動她……
夕顏手忙腳亂的系著腰間的衣帶，刻意壓低聲音，“世子，你……你怎么還沒走？白祁他動手了沒？”
似聽見穿衣聲止息，穆云承這才轉(zhuǎn)身。
“那些字是誰寫的？”
腦中轟的一聲，夕顏突然反應(yīng)過來，她只顧著傳遞消息，竟忘了隱藏筆跡了……
白祁教了她六年，如何取悅男人，卻獨(dú)獨(dú)沒有教她識字。
他說，讀書，是世上最無用的事，尤其是對于女人。
后來，穆云承一遍遍的教會她識字，帶她通讀文章，她這才知道，不是女人讀書無用，而是女人一旦讀了書，便不再容易被掌控。
她的字寫得歪歪扭扭，根本上不得臺面，各中特征，最好捕捉，穆云承，這是瞧出了筆跡中的端倪了……
攫住小女娘墨眼中濕漉漉的霧氣，穆云承語氣加重的幾分，“回答我，那些字是誰寫的？”
與平日里的溫潤大相徑庭，夕顏突然對他生出懼意，挪動著腳步開始后退，腦海中思索著對策，直到抵上床榻。
她能說什么？自己就是公主？承認(rèn)自己的身份？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叫夕顏……
不，她不能，那樣一個滿嘴謊話的靈魂，連她自己都是不恥的……
她絕不能讓穆云承認(rèn)知道自己重生的秘密！
可穆云承還在步步緊逼，“是誰寫的？”
腰帶是匆匆系上的，隨著雙腿被榻沿阻隔，夕顏整個人重重摔在榻上，穆云承下意識伸手去撈，就聽嘶的一聲，上衣如水般滑落。
夕顏下意識的張開唇瓣，下一刻，卻被穆云承抬手捂住口鼻。
雪松味又重了幾分，伴著男人微微有些暗啞的警告，“別出聲?！?p> 她點(diǎn)頭，睫羽微顫，始終不敢睜眼去看。
慌亂間，肩上一暖，衣衫復(fù)位，外加一件厚重的大氅裹上臉頰，夕顏聽見男人低低的命令，“睜開眼睛?！?p> 夕顏才悄然睜開一只眼睛，后腦忽的被大掌拖住。
穆云承顯然已經(jīng)失了耐心，“字是誰寫的？”
“是我寫的！我才學(xué)寫字，世子若是不信，我寫給你看！”
說著她推開穆云承，扯下墻上的字畫，拿出胭脂，一筆一劃寫上夕顏二字。
穆云承不動聲色。
月影透過窗臺，將他的身形拉得頎長，他上前，修長的五指執(zhí)起字畫，摩挲著字跡低低問出一句，“你叫夕顏？”
不等夕顏回應(yīng)，他又失望嘆息一聲，“是啊，怎會是她?！?p> 夕顏借著間隙，穿戴整齊，她怯生生的走到穆云承身后，小聲說道，“世子，初學(xué)寫字的人，筆跡都大同小異?！?p> 話音才落，就聽院外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伴著白祁的陰寒的質(zhì)問，“人在不在里面？”
婢女聲音打顫，“回世子，姑娘在沐浴……”
糟了，白祁回來了！
夕顏神色一慌，隨即想到自己所在的房間有暗道入口，趁著婢女回話的間隙，她壓低聲音道，“我?guī)愠鋈ァ！?p> 字畫背后，磚石的罅隙并不明顯，夕顏輕車熟路的按壓著機(jī)關(guān)，頓時一條口子順著墻角裂開。
穆云承挑眉，詫異道，“這里竟另有乾坤？”
夕顏貓著身子鉆進(jìn)暗道，對穆云承招了招手，“世子，白祁對你下了死手，地上部署縝密，地下安全，你信我，我一定把你送到南陽河畔。”
見穆云承有遲疑，她又退出來，將穆云承往暗道里推，接著轉(zhuǎn)身拿起桌角的字畫與那盒用了一半的胭脂。
白祁的腳步聲已經(jīng)抵達(dá)寢殿門口。
隨著房門被他踹開，墻壁合并的轟鳴聲得以掩飾，夕顏輕輕撫向心口，耳邊回蕩著白祁的怒吼，“不是在沐浴？人呢？一群廢物，連個女人也看不?。 ?p> 穆云承低頭，見身邊人本能一顫，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低安慰道，“別怕，我?guī)汶x開他?！?p> 夕顏定了定神，默默搖頭，“世子，這青州地底，如迷宮一般蜿蜒，你還了一半給白祁，想要收回來，可就難了。”
說著她轉(zhuǎn)身開始引路。
“世子回到南陽河那頭，記得守好雀橋，若讓白祁的人入了那頭的暗道，世子就危險了?！?p> 穆云承終于展顏，“原來，你是真的在幫我。”
“世子不信我？”夕顏腳步頓了頓，轉(zhuǎn)身回望。
她才出浴，額前的濕發(fā)還掛著水珠，水珠沿著眼尾滑落至下頜，停在削尖的下巴上，遲遲沒有滴落。
男人的注視慢慢變得諱莫，“我遇見你時你正在逃命，轉(zhuǎn)眼間，又出現(xiàn)在大殿，更是被白祁攬?jiān)趹驯В瑩Q做你是我，你會怎么想？”
夕顏面頰一紅，急急解釋道，“我不曾被他沾染！”
穆云承不解蹙眉，這小女娘，關(guān)注點(diǎn)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