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這樣說的？郡王妃讓她進宮？”常落云笑看著吳媽。
“是，姑娘，”吳媽有點擔憂，“若她真進宮得了太后青睞，指婚給長平侯，那你怎么辦？”
常落瑤嫁到長平侯府，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看她一幅事不關(guān)己的淡然，吳媽咬咬牙，下決心道，“當年，太老爺因機緣巧合，救了老長平侯和夫人，當時他夫人已懷有身孕，老長平侯后來承諾太老爺，若是夫人生的兒子，就讓長平侯娶常家嫡女為妻。果然，老長平侯生了兒子，就是現(xiàn)在的長平侯?！?p> 常落云若有所思，“這么說來，老長平侯和祖父差不多大歲數(shù)，那么現(xiàn)在的長平侯豈不是和父親一般大?！?p> 吳媽笑了起來，“姑娘誤會了，老長平侯當年也只是壯年，歲數(shù)大概只比二老爺大不了多少，如今的長平侯也只是弱冠而已?！?p> “怪不得，”常落云覺得困擾在心里多年的陰霾突然豁開了一道口子，以往，可從來沒有人跟她說起過這件事。
難道祖母中毒與此事有關(guān)？
如果這樣的話，那不是——阿娘被陷害也是為了此事。
她皺起眉頭，“那如果是嫡女的話，為什么不是落虹姐姐？”
“落虹姑娘當時已經(jīng)許了親，落霞姑娘畢竟是次女，矮了一頭。”
“那算來算去，就只有我最合適？”
一開始韓娘子也不愿意，害怕姑娘遠離爹娘去了長平侯府受氣。后來有一年，長平侯夫人帶著世子到青州，韓娘子去見了一面，就同意了。
吳媽嘆了口氣，“若這次五姑娘進了宮，萬一太后一高興指了婚，豈不是便宜了裴氏?！?p> 常落云胸中如驚雷滾過，這么多年，她不是沒有懷疑過裴氏，但如果只是想要扶正就毒害婆母誣陷嫡妻，以裴氏一向謹小慎微的性子，恐怕還不至于。
但若是能夠把女兒嫁到候府做了侯夫人，兒子今后倚占候府有了出息，自己也能夠因為一雙兒女盡享榮華富貴，那就值得拿出自己身家性命搏一搏了。
自古權(quán)利迷人眼，在權(quán)利和利益驅(qū)使下，沒有什么做不出來。
常落云一雙眼睛如同淬了冰，“我終于想明白她為什么要害祖母和阿娘，好狠的一箭雙雕之計?！?p> 吳媽臉色瞬間蒼白，“......”
“你想想，若是阿娘被認定毒害祖母，常家可還會認她這個嫡妻？”
“自然不能?！眳菋屛惨糨p顫。
“那如果阿娘毀了，常家可還會認我這個嫡女？”
“自然更不能?！眳菋岆p眼一亮，呆呆地望著常落云，“莫非......”
“只是她沒有想到，我阿娘寧死卻不受被冤枉的屈辱，所以誰也不敢不承認我這個嫡女，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因為刺繡大賽，我居然被接了回來?！?p> 常落云似笑非笑，“人要做什么總要對自己有利，阿娘死后，很快她就扶了正，得到最多好處的也是她，但我想著一個嫡妻身份還不至于讓她冒這個險，如今細細想來，她這盤棋下得倒是長遠，她想要的可是侯夫人身份?！?p> “老奴也曾經(jīng)懷疑過，但看到她的樣子，又似乎不像。姑娘如今一說，除了她還能有誰？”吳媽恨聲說，“當初她大著肚子，老太太不讓她進門，若不是韓娘子心善讓她進門，她豈能有今日。
姑娘，你一定不能讓她得逞，要不然，這世上天理何在。”
“我如今想明白了這一遭，自然不會讓她得逞。我要讓她下輩子都活在后悔中?！背Ｂ湓谱叩嚼C繃跟前，拉開上面的蓋布，“吳媽，你看我是否稀罕侯夫人的位置?！?p> 吳媽瞟了一眼，瞬間驚住。
一幅即將繡好的桃花灼灼盛開，吳媽盯著看了半天，熱淚盈眶。
“姑娘，你居然學會了緙絲?！彼曇暨煅?，當年，韓娘子正好在鉆研緙絲，還沒有大成，就去世了。緙絲繡也從此失去了傳人，真是老天開眼啊，四姑娘居然學會了緙絲，而且精美異常。
“吳媽，你覺得，有了這項技藝，我還需要侯夫人的位置嗎？”常落云彎起的唇角上含著一絲譏諷。
蘄國重刺繡，那是因為鄰國夏國喜奢華，每年到蘄國采購的繡品不計其數(shù)，而緙絲繡在蘄國還是十多年前有過，后來緙絲創(chuàng)始人朱娘子死后，蘄國再無人會緙絲，緙絲這一項技藝也失傳。
朱娘子留下的幾幅緙絲繡，據(jù)說價值連城，如今蘄國只剩一幅，剩下幾幅，已被夏國天家收藏。
按照四姑娘的性子，能夠憑自己手藝過上富足的日子，又不用受人約束，自由自在，自然是不愿做什么侯夫人的。
“姑娘——”吳媽想說什么，又滿心激動，說不出來。
“我在莊子上的時候，常家并沒有按月給我和碧煙送例銀，那時候，我便讓碧煙將繡品拿了去賣，一幅普通繡品便可以夠我和碧煙兩年吃喝，一幅緙絲，更是足夠買一個好點的莊子?！?p> “幾年下來，我也買了幾個田莊，吃穿自是不必發(fā)愁，手里面還有了些結(jié)余?！背Ｂ湓平o吳媽交底，“等這邊的事情了了，你就跟我過去，我給你養(yǎng)老?！?p> 吳媽又是一怔，她少時守寡，無兒無女，對后半輩子原本也沒什么指望，只想著若是到了那一日，尋個短見倒也痛快，如今，四姑娘居然許諾給她養(yǎng)老，她頓時心里一熱，眼睛就潮濕起來。
“姑娘如此看顧老奴，老奴自是感激不盡，只是韓娘子大仇一日不報，老奴就不敢有一日懈怠。”吳媽語氣堅定。
“吳媽，當務(wù)之急是找到環(huán)兒，”常落云說，“我跟守東院的張媽媽也交代過了，讓她打聽著點，一有消息就來回我。”
“其實我這幾年也在暗暗查著當年的事，”吳媽說，“環(huán)兒失蹤的有點蹊蹺，如果不是知道真相害怕逃跑了，就是被人滅了口。但不管怎么說，她一定知道真相?！?p> “我有一種直覺，環(huán)兒一定還活著，只不過就如你說的，她出于什么原因，一直不敢說出真相而已?！?p> 只是，要找到環(huán)兒，如同大海撈針，吳媽用了幾年的時間也沒有找到，談何容易??！
“那不如從茜紅入手，”常落云說，“她大概知道祖母中的什么毒，青州只有這幾家藥鋪，若是知道祖母中的什么毒，就一家一家藥鋪去問問?！?p> 與其大海撈針找一個杳無音訊的人，還不如碰碰運氣，說不定藥鋪掌柜還記得當年買藥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