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喂我
先前那幾個表情輕蔑的士兵齊齊變了臉色,不可置信地跑到靶子面前檢查。這一箭射得漂亮極了,穿入靶子正中,一絲縫隙也無,實在難以想象是個毫無訓(xùn)練的新兵的水平。
周圍的士兵都在為李明寂喝彩,舒窈卻看見他略顯蒼白的臉色,還有泛著烏紫的薄唇。
肯定是舊傷又復(fù)發(fā)了!
她就說會這樣!
舒窈完全失去了繼續(xù)選拔親衛(wèi)軍的心情,只想把李明寂帶到華羲宮,在他的傷徹底養(yǎng)好之前不準(zhǔn)他離開半步。當(dāng)下便隨意一指,說道,“今日的比試本郡主就看到這里,這幾個人都調(diào)到華羲宮去。至于這個新兵……”
她可不想讓其他人覺得她對李明寂過分關(guān)注,因此故意抬了抬下巴,做出高傲的姿態(tài),“倒是有些天賦,也跟本郡主走吧。”
*
舒窈本想跟李明寂一塊回華羲宮,然而嘉懿公主實在難纏,非要讓舒窈留下來陪她在校場再看一會兒,說是她也要選幾個親衛(wèi)軍到她未來的公主府。
說起公主府,舒窈就想起了她胎死腹中的郡主府。說來還要怪李明寂的爹,要不是李侍郎阻攔,她早該擁有一座華麗漂亮的郡主府,不必在這里聽嘉懿公主炫耀。
哼,幸好李侍郎有個讓她感興趣的兒子。
不過,李明寂其他時候明明很聽話,在對待自己的身體上怎么就這么叛逆呢?
等舒窈擺脫了嘉懿公主,已經(jīng)到傍晚。正是官員下值,她還偶遇了從翰林院出來的秦陽侯。
不過一日不見,秦陽侯的狀態(tài)實在說不上好,眼角青黑,胡子也沒打理,看起來好像一夜未眠。
秦陽侯與她的軟轎相遇,欲言又止了好一陣,但舒窈只是放下簾子,也沒讓人停下,直接從秦陽侯面前走了過去。
她隱隱還能聽見秦陽侯與同僚的交談:
“那是華羲郡主的轎子吧。侯爺見了女兒,怎么不打聲招呼?”
秦陽侯只能尷尬地苦笑。
舒窈回宮時未用晚膳,嘉懿公主本來邀請了她,然而嘉懿公主喜好油膩辛辣,舒窈嗜甜,要么嘉懿公主嫌棄舒窈這的餐食太甜,要么舒窈被嘉懿公主拿來的食物辣得眼淚汪汪,兩人的口味到不了一塊,還時常為此吵架。
“那批親衛(wèi)軍安置在何處?”
“在西廂房,郡主,”松針走過來,俯身悄然道,“李郎君安排在暖閣,也請?zhí)t(yī)看過了,郡主想要如何處理他?”
雖然心里酸得冒泡,但作為郡主最信任的貼身侍女之一,松針的辦事能力毋庸置疑。不等舒窈安排,她已經(jīng)主動料理好一切。
“讓他過來陪本郡主用晚飯。”
“這……”
松針復(fù)雜地看了舒窈一眼,恭敬道好。
先前在秦陽侯府和寧安寺都十分收斂,如今回了皇宮,郡主是越發(fā)大膽了。
沒一會兒,李明寂撩簾進來,他穿著一條黑色長褲,身上傷口大半都已結(jié)痂,胸膛斜斜地纏著一條繃帶,在腰腹上扎進,漂亮的肌肉線條一覽無余。
舒窈正優(yōu)雅地品嘗一塊小點心,看見如此有視角沖擊的一幕,差點沒能維持儀態(tài),耳垂通紅,歪過頭用袖子擋住臉:“你你你……本郡主沒讓你不穿衣服進來!”
李明寂低低一笑:“郡主今日不是見到不少如明寂這般打扮的侍衛(wèi)嗎?”
本朝民風(fēng)開放,對男女之防并沒有那么嚴(yán)苛,因此舒窈和嘉懿公主才能無所顧忌地去校場。然而看侍衛(wèi)是一回事,看見李明寂又是另一回事,她又沒把李明寂當(dāng)成校場那些士兵。
怎么覺得一日不見,李明寂的性格變了不少,舒窈狐疑地看他一眼,見李明寂已經(jīng)披上白色長衫,又變回了記憶中謙謙君子的模樣,方才松了口氣。
“你不準(zhǔn)學(xué)他們?!?p> 李明寂漫不經(jīng)心地系上系帶。
他本就是如此惡劣之人,重來一世,才在舒窈面前有所收斂。
“我以為郡主會喜歡,”他低垂著眼眸,聲音淡了一些,“郡主為何要選親衛(wèi)?”
舒窈自然不會告訴李明寂是因為那些古怪的夢,只是見他神色黯然,莫名有些心虛,好似背叛妻子在外面偷腥的負(fù)心漢。
“想選便選了,”她若無其事地抿了口茶,“我不是讓舅舅安排你進畫院嗎?你怎么進殿前司了?”
李明寂忽然撩起衣袍,跪在舒窈面前。
“兄長下獄,母親恨我入骨,我已無家可歸,”青年眼眸輕垂,語氣卻冷靜出奇,夾雜著隱忍的瘋狂,“郡主是明寂的救命恩人,郡主想如何處置我這條命,我都甘之如飴?!?p> “明寂只愿留在郡主身邊,求郡主不要棄我而去。”
所以他不去畫院,是因為不想離開她,為此寧可冒著生命危險加入殿前司,甚至在這么多人面前出頭?
舒窈完全沒想到李明寂會這么想,然而看著他深邃漂亮的黑眸,心好似被輕輕撥弄了下。
青年寬肩窄腰,長袍輕掩著漂亮身軀,如同黑暗中蓄勢待發(fā)的猛獸。
烏發(fā)長如潑墨,舒窈忽然伸出手,摸了下他的頭頂。
李明寂身體微僵,卻愈發(fā)溫順地垂著頭,調(diào)整深沉的呼吸。
他甚至可以嗅到少女身上的淡淡清香,想起前世那些燭火搖曳的夜晚……
冰涼的長發(fā)柔順滑膩,如同孤狼光滑的皮毛,舒窈想了想,說道:“本郡主確實還缺一個貼身保護的侍衛(wèi)。你若不愿進畫院,便留在本郡主身邊,當(dāng)貼身侍衛(wèi)吧。”
笑意自眼底浮現(xiàn),李明寂的唇角無聲地勾了下,沙啞著嗓音:“謝郡主恩典。”
十五歲的小郡主單純善良,會對外人展現(xiàn)出近乎天真的信任。
也會因此,引狼入室。
李明寂起身,站在舒窈面前:“明寂可以為郡主做什么?”
這讓舒窈犯了難。
雖然李明寂今日在校場展現(xiàn)了驚人的實力,但在舒窈看來,他依然是個住在深山的畫家,不染凡塵,不適合耍刀弄槍。
或許真如他所說,只是過去經(jīng)常隨長輩狩獵,才練得一手好箭術(shù)。
不會武功的貼身侍衛(wèi),能做什么呢?
舒窈皺著一張小臉,托腮思考了片刻,看見桌上琳瑯滿目的膳食,靈機一動,指著面前這碗羹:“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