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雖然也是自家媳婦兒,但是神洛不想跟個毛頭小子一樣這么隨意,他在虔音面前的形象一直是威武雄壯,高大威猛的硬漢形象。
虔音管不了那么多了,尋著毛蛋的聲音消失在了神洛的視野里。
“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你不會是……”
日龍包醒了,一看神洛就全明白了,覺得這真是難得一見的天下奇觀,要不是他不會玩智能手機,恐怕他得把神洛拍下來,然后發(fā)到了網(wǎng)上。
“大家都是男人,多擔待。”
神洛的眼神透露著危險,他緩緩站起來表現(xiàn)得非常自然,日龍包梗著的脖子無端矮了三寸。
“.......”
*
虔音找到毛蛋時,是在桃林深處的一個小木屋里。
陰翳的樹影蕭森,輕掩著屋脊傾斜的粼粼密瓦,墻邊還靠著個字跡漶漫的石碑。
這是個看起來很整潔的小木屋,屋門前種了許多梨樹,高舉華蓋。
后面還有一個菜園子,屋內(nèi)住這一對老夫妻。
虔音掀起門簾探進去時,毛蛋和川哥正坐在小木屋里面和那對老夫妻有說有笑,見虔音來了,臉上先是一驚繼而又展開了笑顏。
兩位老人立馬站了起來,還是周周正正給虔音行了個禮。
“參見妖王殿下!”
“母親!這兩位老爺爺老奶奶說可以帶我們找到天賜神水!”
“……”
毛蛋神情激動,像是端著一顆撲通撲通跳動的心臟。
他趕緊招呼虔音過來,特別勤快地給虔音倒上了茶,端給虔音時還不忘吹一吹。
虔音數(shù)落道:“就你這樣,估計哪天被人賣了還幫人數(shù)錢呢!”
虔音還是穿著他最常穿的黑色西裝,一頭白色背頭,加上他那完美的天鵝頸,儼然一副貴公子的派頭。
他一路趕過來火急火燎地,看見毛蛋好端端的,自己又沒睡好,于是十分暴躁地把毛蛋的茶杯打碎了。
眾人:“!”
滾燙的液體澆濕了虔音的皮鞋,毛蛋立馬俯下身去拿著袖子給虔音擦了個干凈,怕晚了虔音就拿他出氣然后又揍他一頓。
眾人繼續(xù):“!”
進來后他才感知到這兩個老年人竟然是神族的人,自己不是神族人喊打喊殺的對象嗎?怎么會給他行禮?
這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是倒是讓他碰見了,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見著。
但神族的人怎么會在下哇帝國的云顛山,而且還住在幻境里面,難不成是專門看守這天賜神水的?
呵,這天賜神水好大的派頭啊,里三層外三層地守著。
“……”老奶奶一頭白發(fā),就算經(jīng)過歲月的沉淀,還是能通過骨相看出這位年輕時是個美人,穿著樸實又不失華貴優(yōu)雅。
正所謂,歲月從不敗美人。
老奶奶滿臉慈笑著,捧著茶杯,打量著這對母子,末了發(fā)出由衷的贊美:“妖王殿下好福氣呀,令郎真是好孝順啊”
“福氣倒是沒沾上邊,但服氣本王是真服氣,阿婆,犬子說你可以幫助我們找到天賜神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虔音往那椅子上一靠,雙手垂落在椅子把手上,左腿習慣性地搭在了右腿上,他可是妖王啊。
按理說,既然是對方要幫助自己,那也得拿出求人的樣子來,態(tài)度要恭敬。
但虔音好像不會求人,倒是擺出了一副打家劫舍的樣子。
“……”
第17章
虔音嚴肅起來,周圍的溫度都能降下幾個度。
他好像一處寒泉,無論春夏秋冬,都冰冷刺骨,但是水質(zhì)甘洌清澈。
川哥不經(jīng)意顫抖了一下:“怎么這么冷啊”
毛蛋早就司空見慣了,心想,你還沒見過更恐怖的呢!
“……”
這些年毛蛋的抗壓能力就像耐干耐寒的旱柳,嗜光而且速長,全然有了當風不讓的氣概。
……
老爺子坦然道:“這天賜神水嘛,它的來源和功效我就不多說了,我相信大家都是慕名而來,但是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可以拿到。”
虔音道:“本王自然是聽說過的。”
“你們?nèi)绻胍?,就得自己去拿,至于能不能拿得到,就得看個人的本事了?!崩蠣斪诱f話慢條斯理,但是滴水不漏。
虔音的眸光流轉(zhuǎn),道:“那是自然,天賜神水在哪里,可以說了吧?!?p> “……”老爺子拿出了一個書卷,然后把書卷放在了案臺上,書卷被老爺爺施了法術(shù),然后徐徐展開。
虔音站起來,走近一看,疑惑道:“這是?”
老爺子的手里拿了一根煙管,吸一口,吞云吐霧,這嗆人的味道抹了人一臉。
呼——
咳咳咳
“這里面就是一片虛鏡,規(guī)則其實也很簡單,只要進去,再成功出來就行了,這天賜神水就在里面,當然我也能透露個消息給你,天賜神水在鏡主的手里,你們必須要找到那個鏡主。這個虛鏡進去是隨機匹配的,每個人都不一樣……”
“……”聲音蒼老而堅毅,整個人好似把滄桑的記憶那么露骨地刻在皮膚上面。
沒等老爺子說完,虔音就化作了一團黑煙被吸入了虛境之中。
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這老頭講得實在是太慢了。
“但還有一件事特別值得注意,這個有時間限定的,不能超過一個月,否則就出不來了!”老爺爺將事情講得專注,以至于他忘記了這里不知道什么時候起,竟然少了一個人。
“.........”
虔音永遠也不知道毛蛋的大多數(shù)迷惑行為都有遺傳到自己,就好比他或許才最會成為那個被人賣了,還幫著數(shù)錢的人。
“母親!這可怎么辦啊,他萬一超時了怎么辦?他要是回不來了,小爺我豈不是成了孤兒了!啊啊啊啊啊”
毛蛋推搡著川哥,求救道:“葛格!好葛格!快把我變成一道光,嗖的那種!我要進去!”
“你這么大一坨,有點難度啊!”川哥不為所動,很為難地拒絕。
毛蛋上下搜羅自己的口袋,最后拿出了幾張最大面值的大鈔,塞進了川哥掌心里,霸道強迫他收下。
毛蛋道:“拿著!一點心意!”
“哎喲,這個不是錢的問題”川哥把錢拿著晃了晃,滿臉愁容,扁扁嘴扮了個鬼臉,背過手,往門外走去
“……”
“哎!”。
川哥腳步很快,毛蛋忙點開了川哥的靈通信頭像框,轉(zhuǎn)賬好幾個W,幾乎轉(zhuǎn)完了他所有家當,然后肉疼地關(guān)上了手機,沒看見裝作不存在。
“川葛格,你就幫幫我嘛!”
川哥把手機點開一看,調(diào)了方向。
“先說好啊,我是看在咱們深厚的情義上面幫你的,真不是錢多錢少的事兒,下次別拿錢侮辱人了!”
川哥這才表面上極度心不甘情不愿勉勉強強收了錢,內(nèi)心滿含春風地把毛蛋送了進去。
世態(tài)炎涼。
……
神洛遛著日龍包趕到時,屋子里面就已經(jīng)沒有了虔音了,也沒有了毛蛋,他一把將老爺子的喉嚨掐住,面色可怖道:“告訴我,妖王到哪里去了!回答我!”
“說!”
“……”日龍包腫著一只眼睛,還流著鼻血,看起來飽受摧殘,衣服已經(jīng)是陳舊破爛,在后面瑟瑟發(fā)抖。
“哎喲喂,蜀黍不要辣么激動嘛,大早上的容易上火,妖王和毛蛋都進切了,何況你也不該為難老人家嘛!”
川哥大言不慚,剛剛收了錢,內(nèi)心的欣喜勁還沒過。
由于川哥這些年不是在荒山野嶺修煉,就是在牢里關(guān)著,說句現(xiàn)實點的,他完完全全沒收入啊,他又饞得慌,早就想搞點錢大吃大喝一場了。
“誰是你蜀黍!”
神洛終于松開了自己鐵鉗一般的手,老爺子立馬扶住墻,弓起身子一陣劇烈的咳嗽。
神洛眼皮都沒抬一下,命令道:“告訴我!進哪里去了?!”
“毛蛋是我好兄弟,你是他后爹,按照輩分尊稱你一句蜀黍不過分吧,他們進那個書卷去了,進去可以拿到天賜神水!”
川哥把老爺子說的話又重新給神洛復(fù)述了一遍,“我說你那么著急干什么?!人家不過就是到那書卷中一月游,僅此而已!”
“胡鬧!說的是屁話!”
川哥搖了搖頭:“害——”
神洛一看那書卷頓時感到五雷轟頂!這他媽從創(chuàng)世之日起,凡是進去的,幾乎就沒有出來過,誰都不知道那里面是個什么樣。
而這東西,是為神族降妖除魔而造就的,神族的人進去不會受到多大影響。
至于妖魔嘛,那簡直全靠造化了,這么厲害的東西,這兩個老頭怎么可能拿得到!
“……”
神洛化身金光就往書卷里鉆,突然,砰!被反彈了!怎么回事?為什么進不去?
川哥看神洛那著急忙慌的樣子,知道事情不對勁,立刻揪住了那老爺子,厲聲問道:“怎么回事?你玩了什么把戲?”
“……”老爺子眼珠子往上一轉(zhuǎn),無奈道:“超...超重了,書卷承載不了那么多重量!”
“..........”
超重!有沒有搞錯?!
“本座身高189cm,體重160,這是最標準的身材,超重是什么?你這書卷絕對有問題!”
神洛死活不愿意承認自己過重,抱手立在一旁,死死盯著那書卷。
若不是自己老婆孩子在里面,他能分分鐘將其焚得連渣都不剩。
“……”老爺子百口莫辯,把書卷立了起來,告訴他們,說:“你們看,這上面不是寫著超重八百斤嗎!”
書卷上面當有大紅色的筆記,上面不知道何時起寫上了超重八百斤,這書卷果真很有靈性。
“...............”
川哥盯著那八百的字眼子看了許久,茅塞頓開道:“你是不是身上還帶了什么東西?比如什么刀啊,武器啊”
神洛思前想后,一摸胸口,訕訕道:“確有點東西”
拿出來一看,是一個收納錦囊,把它放到地上,那錦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變大,川哥湊近腦袋,那錦囊開了一個口子,金光閃閃。
“蜀黍,我的天啊,你……你.......”川哥差點被閃瞎了鈦合金狗眼。
“嘖嘖嘖——”
“沒錯,八百斤黃金吧”神洛說得云淡風輕,好像這黃金就是一堆土,他將手一揮,那錦囊又變小了。
放眼四周,似乎只有川哥最是值得托付,于是將錦囊交給了川哥,“你代為保管!這是本座和家妻操辦銀婚金婚的錢!要是你私吞,就拿你來補!”
日龍包又受刺激了,妙語連珠而來,罵聲疊浪而起:“補你麻痹!狗日的!老子有的是錢,老子的錢就是他的錢!幫你就不錯了,還瞎嗶嗶!”
“.........”
“你要幫我看好書卷哦,事成之后獎勵你當本座兒子!”
“……”一道金光平地而起,在空中散開成了一個人影,慢慢如退潮般沉進了書卷里,淹沒了,神洛進到了書卷里面,隨之那捆綁在日龍包的神鞭也隨著神洛進到了書卷之中。
“……”
鬼才當你兒子!
只留下川哥和日龍包還有兩個老者,川哥和日龍包兩兩對望,目光熱烈,良久。
川哥勉強維持漠然的神色,溫聲道:“你自由了,恭喜!”
“.......”
*
空氣中出現(xiàn)了讓人氣息一窒的氛圍,這氛圍極度詭異。
老人待那一家三口進去后,就打算將書卷收起來帶走。
川哥覺得這個老爺子自始至終有些說不出來奇怪,便打斷道:“這位老先生,你為何要將這書卷收起來?”
老爺子果然很不對勁,只見他那蒼老的臉皮在下頜骨那里露了餡,那皺巴巴的皮膚如同要脫落了一般,或許是被空氣風干導致的,但還是能看出是一張假臉。
易容術(shù)?
“不好!站??!說,你到底是什么人?”
川哥拔刀而出,老爺子轉(zhuǎn)身就想跑,川哥一個凌空跳躍,立到了老爺子跟前。
老爺子倒是也裝不下去了,他撕拉一下,將臉上的那層人皮面具撕扯了下來,竟然是一位青年人!
再去看那位老奶奶,竟然化成了一截枯枝。
中計了!
?。。?!
這位青年眉目英挺,眼尾有一顆美人痣,明明剛剛還倚老賣老,現(xiàn)在戰(zhàn)斗力直接攝人心魄。
“哼哼,我是誰你們不需要知道,你們只要知道我的任務(wù)達成了就行了”
青年人一腳踹在了川哥胸口,川哥憑空退后三丈。
青年人乘機破窗而逃;“快追!不能讓他跑了!”川哥吼道。
于是日龍包和川哥倆人均乘勝追擊。
那青年人的速度快得可怕,在空中翻了個筋斗,很快就看不清了。
……
第18章【川哥攜手日龍包打怪】
日龍包獲得了自由但是也沒有跑,天大地大他本來就只剩下歸途。
自打遇見了川哥,人間好像又有了值得探索的希望。
“……”但是一想到自己洗不凈的罪惡,好像有些東西又遠去了,再抓不住。
所以,他該怎么洗清他一身骯臟來接近圣潔的他?
……
經(jīng)過百年的淬煉,日龍包的法術(shù)早就已經(jīng)上升到了一個比川哥甚至還要高的高度。
日龍包踏著空中翻飛而落的桃花花瓣,追擊敵人。
本該嚴肅的臉卻言笑晏晏道:“川哥,我們認識吧”
“...........”
川哥仿佛聾了,耳邊只剩風聲颯然,加快了速度,那一道道勁風打在了他的臉上,路上的石塊樹林在眼前移動,須臾跑到了日龍包前面。
瞬間甩了日龍包幾條街的距離,他想,認不認識,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日龍包看著川哥慢慢變成了一個光點,最后消失在遠處,止住了腳步,轉(zhuǎn)身向相反的方向飛身而去。
日龍包沒追上來,川哥也等不了了。
旋即就打算加速,先把那個人抓住再說,他的立場很鮮明,就是站在虔音那邊。
但是追著追著,目標跟丟了,幾十方圓的桃花林里,竟然安靜得可怕。
桃林里開始彌漫起了濃煙,落花已經(jīng)蕭疏。
“……”
突然,旁邊的幾棵桃樹后面?zhèn)鱽砹伺ご蚵曇簦ǜ缣崞鹆舜痰?,貓手貓腳走近了桃樹。
那扭打聲音還在繼續(xù),估計是沒有注意到有來人。
“..........”
川哥一個箭步閃現(xiàn),震驚了。
那扭打在一起的竟然是日龍包本包,他跨坐在青年人的身上,把青年人壓制得無法動彈。
然后去搶青年人的書卷,手背上的青筋猛地爆出來。
青年人死死抓住書卷不放嚴防死守,皮笑肉不笑地咧著嘴,日龍包去掐他的脖子,卻被那青年人猛地咬住了虎口,一用力反身將日龍包騎在了身下。
“........”
“靠!老子的法力怎么這么弱了!定是那條倒霉鞭子搞的鬼!”
“技不如人就不要找借口了!”
日龍包奮力反抗,偏偏青年坐在了他的膝蓋骨上,所以只有用雙手搏斗。
青年人揮拳砸向了日龍包的臉,日龍包也不躲,直接以同樣的方式回砸在青年人的胸口上。
“老子去你的,把東西留下!”
青年人顯然是被砸得疼了,但是又不完全是,青年人只用一只手把日龍包的雙手擒住了,另外一只手摸出了刀,鋒刃朝下,就要刺中日龍包的胸膛。
突然,川哥從背后一腳踹上了青年人的背部,把那青年人踹得失去了重心。
日龍包乘機回贈一掌凌厲非常,奪過青年人手里的刀,青年人的瞳孔驟縮,拔腿就想跑,川哥從背后反手勒住了他的脖子,再一腳踹到了他的膝蓋窩。
青年人撲通跪地,與此同時那刀穿透了青年人的胸膛。
一時紅光四濺,鮮血淋漓。
“……”
那青年人捂著胸口倒下了,慢慢變得透明,然后化作一縷黑煙消散。
地上只留下了那一卷書卷,還帶著微微的體溫和殷紅的血跡。
日龍包蹲下身體,臉上隱隱作痛,用那已經(jīng)鮮血淋漓的手撿起了書卷,他雖然戴著半張面具,還是可以看出面色有些陰暗,黑沉沉的。
但轉(zhuǎn)身還是將書卷交到了川哥的手上,道:“這個你拿去吧?!?p> “……”川哥看他那架勢原以為他要找自己再干一架,沒想到竟然將書卷交給了自己,他接過書卷道:“多謝!”
這書卷看起來就與普通的書卷沒有什么不同,打開也不過就是幾個簡單的字。
光憑川哥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
日龍包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后頸,眼神閃躲,完全沒了剛剛的氣勢,如同直接換了一個人,小聲道:“謝什么,剛剛應(yīng)該要我謝謝你才對,若不是你,身體上有窟窿的就是我了”
稀奇呀,日龍包稱自己居然學會稱我,這是日龍包這些天以來說的第一句人話,差點把川哥嗆死。
川哥驚恐萬分地注視著日龍包,腦海里什么奪舍畫魂精神分裂的劇情一閃而過,還是客氣道:“沒什么好謝的”
現(xiàn)在帶著書卷待在這里也不是辦法,云巔山距離妖王宮非常的近,況且書卷里還有他們的老妖王,只有把書卷帶到妖王宮最為保險。
日龍包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只給川哥留下了背影。
川哥抬著下巴,招呼道:“喂!你去哪里?你的傷.........”
日龍包扭過腦袋,神情迷茫:“不知道,天大地大隨便浪吧”
“……”川哥知道他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問道:“要不要跟我?”
日龍包震驚了,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復(fù)雜。
川哥突然意識到這句話有歧義,所以又補充道:“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
夜風微涼,紙糊的小木窗被侵略的沙沙作響。
這里是一處富貴人家的大宅院子,沿著院子栽種的白露樹參差參天,令花園里的龍舌蘭徒顯得凄涼。
這一番景致,粗瞧,全他媽都是陌生景象?。?p> 這便是那書卷中的世界了。
“北嘆公子在哪里?”
“或許是又到四角亭垂釣了吧,你去那邊看看吧”
“嗯,好!”
北嘆?北嘆?北嘆是何人?
難道他就是北嘆?
北嘆彼時正披了件大氅,斜倚在花園的四角亭里垂釣。
亭外飛雪呼嘯,那四角亭被一處潭水環(huán)繞,雪花落進了碧琉璃般的潭水里就隱去了蹤跡。
潭水倒映了一個面容,白色長發(fā)如錦,垂到了地面上,眉心有一塊黑色水滴狀魔印,一雙紅石榴般的紅瞳孔,皓白似雪的皮膚幾乎要與那亭外飛雪融為一體。
這是虔音進到這個世界里面的夢。
“……”
讓他極度困惑的是,這個名叫北嘆的人和自己長得實在是一模一樣。
北嘆此時心頭思潮起伏,這魚怎么釣不起來呢?
這竟然是好幾千年前的世界,這里是趙府。
……
丫頭們也時常心疼這位徒有虛名的大公子,他甚至算不上大公子,他就是個寄人籬下的小丑。
“……”他根本不是老爺夫人親生的孩子,因為他的父親和老爺是好兄弟。
自己父親遭遇事故,所以就將他寄養(yǎng)在了趙府里。
他與那個日龍包有所不同,日龍包是被宋府捧在手心里長大的,而在這個世界,他是受盡冷落而長大的。
“……”隆冬看雪,不知是看的風景,還是看的自己。
“芙蕖,你說二公子什么時候回來?”
北嘆的聲音帶著清冷,隔著落雪就更顯得凄涼了,他將魚竿收了,直起身體。
芙蕖是他的貼身小丫鬟,一個長相普通的可人。
芙蕖站在四角亭外身上只穿了件單衣,不免有點瑟瑟發(fā)抖。
“夫人說二公子下個月末才回來,恕奴婢多嘴,大公子對二公子情真意切,比親兄弟還親,這么多年了就是捂塊冰都能焐化了,這二公子怎么能這么對大公子你呢,奴婢是真的替公子覺得不值當!”
“芙蕖!”
北嘆有些惱了,他不喜歡別人提起他和二公子,不愿意從別人嘴里聽見這兩個人的名字挨在一起。
但現(xiàn)實又巴不得能真的在一起,就這樣內(nèi)心矛盾地掙扎著,痛苦著。“……”
芙蕖打了個噴嚏,還是憤憤不平道:“你不要我說,我偏要說!公子,其實這些年來大家都看在眼里,大家都很心疼你,你就不能心疼一下自己嗎?那日我明明看見了二公子將你推進水里,你回來卻告訴我是你不小心掉下去打濕了衣服,二公子平日里躲你躲得老遠,他甚至都不愿意和你同坐一輛馬車,你就不能清醒點嗎?!”
“夠了芙蕖!是我平日里對你太過縱容了嗎?!你膽敢這樣放肆!”
北嘆真的被激怒了,他的臉變得煞白,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拿著手帕捂住了嘴,嘴里咸咸的,一看才發(fā)現(xiàn)竟然咳出了血。
北嘆的眼里閃過一寸微光,他掩飾般地欲將手帕藏起來。
“……”芙蕖被北嘆吼了,心里既委屈又憤怒,還有埋怨無奈,內(nèi)心五味雜陳,一陣風吹落了手帕,掉到了木地板上。
雪襯托著血,紅的鮮艷,紅的刺眼,紅的鉆心。
芙蕖撿起了手帕,驚呼:“公子!你咳血了,我們不釣魚了,我們快回去吧!身體重要??!”
“不用你管!”北嘆走過來,搶走了手帕,趕緊藏進了乾坤袖里,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突然,北嘆剛剛還要大發(fā)雷霆的神情好像灑滿的陽光一般和煦,他突然變得極度溫柔。
只見他將自己的大氅脫下來,披到了芙蕖的身上。
芙蕖比他矮許多,大氅一披,就像一只小鳥躲進了雄鷹寬厚的翅膀羽毛里,風雪寒冷全都擋了去。
北嘆體貼道:“大雪天的,穿這么少就出來了,不怕凍感冒嗎?”
“公子............你.......”
芙蕖瞪大了眼睛,突然不知所措了起來。
羞愧感涌上了心頭,道:“公子,對不起,剛剛是我言語沖撞了....我.......”
北嘆繼續(xù)溫柔,道:“沒事,我一個大男人還在乎這點話嗎?這些都無所謂輕重的,你不是說讓我跟你回去嗎,走吧。”
“公子..........”
第19章【老妖王書卷相遇北嘆】
北嘆和芙蕖是面對面站著的,芙蕖的視角和北嘆的視角完全不一樣。
芙蕖只能看見北嘆和周邊的潭水,而北嘆除了芙蕖之外,他能看到有一個人回來了。
他終于回來了。
那個人就是二公子,戴著個單片琉璃鏡,斜斜的三七分劉海,五官標致得不像樣子,頭上高束起一個發(fā)髻,銀質(zhì)發(fā)簪穿髻而過,后面垂下的墨色長發(fā),飄逸無比,墨綠色的長衫繪著青龍圖案,栩栩如生。
“……”虔音作為一個旁觀者觀看著這場荒誕的夢境,在見到這位二公子時,大吃一驚,這人,是.....是神洛?
再一看,不對,不是神洛,神洛沒有進來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本王倒要瞧瞧!
二公子提前回來了,四角亭連著一段窄路小木橋,小木橋通向花園的碎石小路。
而這小路是通往二公子住所的必經(jīng)之路,所以二公子回來,一定會經(jīng)過這段小路。
只要他經(jīng)過這段小路,他就一定能看到北嘆。
每次北嘆釣魚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剛開始來這里四角亭二公子還會偶爾和他打上幾聲招呼,久而久之,逐漸厭煩,干脆就全當看了空氣,每次都是無視他直接走過去。
“……”
這種情況對北嘆來說卻剛剛相反。
只是偶爾有一次他是真的來釣魚,剛好就碰見了二公子,并且二公子還破天荒地給他打了招呼,他高興極了,心想,果然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于是熱情高漲,就天天來這里守株待兔,制造偶遇,久而久之,自己越陷越深。
二公子已經(jīng)有半年不曾回來過了,北嘆把對二公子的思念全部轉(zhuǎn)移到了這個亭子上面,還有這一段小小碎石路。
“走吧.......”
北嘆走在前面,裝作完完全全沒有看到那個人,芙蕖跟在后面,一抬眼皮,就看到了二公子,頓時心領(lǐng)神會。
他們往東邊走,二公子往西邊走,北嘆和二公子擦肩而過。
“……”雪下得大了,小碎石路不一會兒就壘起堆了。
人走過,留下一個個腳印,但是很快,那腳印就被飛雪蓋住了。
他們擦肩而過的那個瞬間,因為路比較狹窄,二公子的側(cè)身時,不經(jīng)意間擦過了北嘆的肩膀,一時間北嘆整個人好像過了一道電,酥酥麻麻的。
心跳猛然加速,差點窒息。
二公子在與北嘆擦肩而過之時,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他看北嘆的眼神突然有了與往日的不同。
他的目光停在了北嘆黑色魔印之上,然后極快速度地一掃而過。
北嘆貪戀地回頭去看了一眼二公子留下的背影,雪很大,人就顯得很渺小了,連背影都是決絕的。
“..........”
“公子,走吧,別著涼了”
芙蕖內(nèi)心長嘆一口氣。
她將這一切都全然看在了眼里,把那件披在自己身上的大氅脫下了,踮起腳重新披回了北嘆的身上。
“……”北嘆的思緒被叫了回來,身上不知何時披上了大氅。
他看著芙蕖堅定的眼神,沉默了。
“...........”
*
川哥和日龍包一起帶著書卷抵達了妖王宮。
妖王宮不像上哇帝國的城堡那般高端大氣上檔次,反倒是透露著一種可怕的陰森壓迫感。
“嘁——”日龍包打了個寒噤。
“怕了?”川哥臉上浮出點笑意,取笑似的看著日龍包,道:“我說,論邪還有什么東西邪得過你,你怕什么?”
“……”
這話很刻薄,日龍包勉強扯了扯嘴角,生硬地擠出了一個笑容:“有道理!”
這妖王宮的宮門是一個三米高的半圓大石門,門口放著兩只妖族代表性的青面獠牙大妖兔子,那石門的前面站著兩排守衛(wèi),都穿著黑色鐵袍手舉長槍,挺著胸脯,威壓逼人。
“這位壯士,能不能麻煩通融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找一找你們的國師秦君”
川哥十分好脾氣地從兜里拿出了一個妖王宮特有的通關(guān)令牌,交給了守衛(wèi)。
“……”守衛(wèi)接過令牌,然后對著自己的拳頭說了什么,原來拳頭里有一塊黑石,那大石門就自中間向左右緩緩打開了。
“...........”
日龍包跟在川哥后面進了妖王宮,這妖王宮自門口進入,有一塊寬闊的平地,平地上有許多石像墩子,千奇百怪,什么形狀的都有。
一眨眼,這些石像墩子居然散發(fā)出了迷霧,再一眨眼睛,迷霧退去,這里居然成了妖市,人影雜沓,商鋪滿街。
有人頭馬面的老頭在賣包子,有豬頭人身的小孩在看皮影,還有一整頭牛在玩超級大的碰碰車,各種你在平日里看不到的,在這里都可以看到,十分魔幻。
“來一來,看一看嘍!”
“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路過這個村可就再也沒有這個店咯!”
陽光之下各種灰影黃影盤旋飛舞,夾雜著寒光,偶爾還從四面八方傳來幾下什么東西碰撞的聲音。
“..........”
這究竟是?
抬頭望去,原來是各種鷹類鳥類在天空盤旋翱翔,雙翅橫展,竟達丈許。
日龍包瞪大了眼睛,然后看見了面色平靜,甚至毫無波瀾的川哥,疑惑自本能中升起。
“……”自平地而上,有一條長長的石階。
拾階而上竟然又是一個三米高的半圓形大石門,那石門前有一個墓碑,只見川哥雙手猛力探出,十根手指如錐子般插入了那墳?zāi)沟哪雇林小?p> 待手臂縮回,石門自動就開了。
進門后,密密麻麻全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宮殿,仰著脖子望去,在那云霧繚繞的最高階梯之上,坐落著的宮殿就是虔音的宮殿——十方玄惡。
“川哥,你怎么會有妖王宮的令牌?你怎么會知道妖王宮的路???看起來你對這里好熟悉??!”其實在剛剛進來的時候他就想問他了,只是剛剛有太多人在,不太好問,毛蛋的頭上頂著大大問號!
川哥道:“天機不可泄露”
川哥一臉坦蕩,將手背在后面,那神情帶著窺不破的神秘。
如果再粘上了胡子就更有那種大街上詐騙的算命先生遺世獨立的氣質(zhì)了。
日龍包甚至怕他下一秒就要說:“摸骨算命,給我十塊錢我告訴你的名字!”
“.............”
川哥拿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人的電話,一陣前奏過后。
“喂?”
“嗯!”
“好的,一會兒見!”
“你剛剛給誰打電話了?”
日龍包見川哥打完電話,內(nèi)心的好奇早就已經(jīng)按捺不住了,但還是強裝鎮(zhèn)定,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一個朋友”
川哥找了個小階梯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懶洋洋地坐了起來,習慣性地打開了手機,歡樂斗地主。
“什么朋友?女的嗎?!不會是你的相好吧?!”
日龍包窮追不舍,詢問聲卻逐漸如雷貫耳,因為自己沒有手機,就是一個妥妥的名副其實的山頂洞人。
所以他奪走了川哥的手機,并且舉過了自己的頭頂,川哥沒他高,所以肯定拿不到。
川哥心中凄苦,介個混球究竟要干嗎?
“...........”
“好朋友!知道了吧?可以還給我了嗎?”
川哥坐著抬頭仰望著他,那夕陽的斜照與川哥的側(cè)臉成了九十度角,整個人仿若籠罩著一層金光,那瑞鳳眼瞳孔里倒映了一顆璀璨的夜明珠。
“……”
*
“川川大寶貝!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呀?”
“看這表情,哎呀,定是被我的出現(xiàn)驚喜到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闖入,腳步聲細碎。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穿著潔白長袍長身如玉,黑發(fā)如墨的,明眸流盼美的難辨雌雄的男子,拍手笑嘻嘻地向他們走來。
手里還拿著個拂塵,拂塵一揚,銀絲鼓勁飄逸。
他那拂塵是個法器,只要一揮定能叫人頭骨碎裂。
“哎呀是呀,咱們也有一兩百年不見了吧!澤加!”川哥笑著直起了身體,向那個宋澤加走去,十分親熱地擁抱了一下,擁抱之時還不忘左右吻了一下臉,禮儀性的。
“你也太瘦了點吧!”川哥羨慕地捏了一把宋澤加的腰,贊嘆連連,“手感真好,比那屠宰場死三天的魚還滑溜?!?p> “……”
“也就每天吃水煮白菜,晚飯不吃,每天晚上直播看劉叔叔的本草綱目健美操!減肥是一場持久戰(zhàn)啊!”
宋澤加微笑著謙虛,打量著川哥,故作驚訝道:“哎呀,你怎么長得這么健康了啊,不過挺豐滿的,豐滿得好,豐滿的性感!”
川哥皮笑肉不笑道:“喲,這瘦的,你褲衩子估計都小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叫個什么事!”
“...........”
在川哥看不見的角落里,日龍包的臉黑了,勢若瘋虎,突然橫腿掃出,喀的一聲,將右側(cè)一棵大榕樹踢的不住搖晃,枝葉簌簌作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