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罪臣之女
床前，楚洪輕喚著：“江兒，我的孫?！?p> 楚之江醒來，見是祖父，就要起身行禮，卻被楚洪按下。
“莫要多禮了，你生了病就好好躺著歇息，祖父過來看看你，都好幾日了也不見好轉(zhuǎn)，唐敬這庸醫(yī)！”
“祖父?！?p> 楚之江虛弱道：“與大夫無關(guān)，祖父莫要怪罪?！?p> “好好好，祖父不怪罪他，江兒，祖父知道你的疾在心中，可……”
楚洪握著他的手，輕拍，嘆道：“人死不能復(fù)生，你這般病懨懨的，黃泉路上，小道兒走得也不安心?！?p> 小道兒。
楚老頭在說她。
原來師兄生病，是因?yàn)樗?p> 她本想著回江寧后，再來信告知師兄，可師兄卻先病倒了，如此，她心中更加愧疚。
趙無陵點(diǎn)了她的穴，她無法出去解釋。
楚老頭心疼自家孫兒，見孫兒患有心疾，他心中也不好受。
“當(dāng)年，你爹娘突然就沒了，偌大的府上冷清得很，如今，祖父好不容易盼到你回來，也不逼你娶妻生子，只愿你平安健康，好好活著?！?p> “那小道兒她……”
倏地。
楚之江反握住祖父，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祖父，我想起來了，尸體身上沒有簪子，她一定不是師妹，一定不是！”
“什么簪子？”
楚之江騰地坐起身：“我送給她的簪子?！?p> 自以為孫兒得了魔怔，楚洪嘆道：“小道兒日日著男裝，不曾見她頭上有過簪子，興許，她就沒帶去翠樓?！?p> “不。”
“祖父，孫兒下山前曾向師父保證，倘若師妹無法修行，便會護(hù)她一世周全，那簪子就是孫兒給她的保證。”
“竟還有這等事?！?p> 楚洪低聲喃道，不由得緊蹙眉頭，看來，事情比他想象的還要復(fù)雜。
“江兒，你可是喜歡那小道兒？”
楚之江望著祖父，眼神吃痛地點(diǎn)頭：“是，孫兒，孫兒對師妹有意?！?p> 嘶。
楚洪倒吸一口冷氣。
與他一般震驚的，還屬屏風(fēng)后的蕭玉。
師兄一向待她極好，卻從未有過逾矩，她從不曾察覺，師兄竟有這番心思。
那日，師父與她談話要求她隨師兄到錦州，原來，竟是師兄在師父面前跪求來的。
她的心剜痛，卻不能發(fā)出一言。
楚洪怔了許久，才回過神來，他這輩子霸氣慣了，唯一的溫柔都在這個獨(dú)孫身上。
“江兒，她已經(jīng)死了，你想開些，這世上好女子多得是，祖父定會為你尋上比她好百倍的女子。”
楚之江搖頭，篤定道：“她沒死，她一定還活著?！?p> 他掙扎著起身往外走，所幸他身體虛弱，楚洪才能將他制住。
楚洪厲聲斥道：“江兒，莫要做糊涂事！”
“祖父，孫兒要去江寧一趟，師父多日未回信，師妹一定是回江寧去了?！?p> 見他如此瘋魔，楚洪憤怒轉(zhuǎn)身。
“糊涂，就算她活著，你們也不可能在一起！”
聞言，楚之江望著祖父，滿是不解。
楚洪負(fù)手深嘆：“你可知道，她不是勞什子山野女子，也不叫什么蕭玉，她是叛賊董鵠之女，京中臭名昭著的董婉婉！”
“什么？”
蕭玉閉上眼，雖未得見，卻已知師兄無比的震驚。
她看向趙無陵，眼眶泛紅。
一字一句，無聲反駁：“我爹，不是叛賊！”
她可臭名昭著，可爹爹，是驍勇的大將軍，忠心耿耿。
趙無陵側(cè)目，深深地凝著她，那泛紅的眼好似受傷的鹿，倔強(qiáng)地與他對峙。
卻聽楚之江說道：“我不管她從前是誰，我認(rèn)識她時，她就是蕭玉，是玄真子的弟子?！?p> “你跟你娘一樣，冥頑不靈！”
“是，娘是個很特別的女子，蕭玉也是個非常特別的人，娘告訴我，以后遇到心愛的姑娘，就將娘的簪子贈給她?！?p> “你說什么？！”
楚洪胸口起伏不定：“你送給她的簪子，可是你娘的遺物？”
“是?！?p> 啪。
楚之江被狠狠扇倒在地。
楚洪怒不可遏，顫抖地指著他：“豎子！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與她同門不是你的錯，祖父看在你的面上好生善待她，他日將她送回江寧，咱們楚家與她再無干系，可你偏偏對她生了情愫，還將你娘的遺物給了她。”
“她可是罪臣之女，本就該死的，你愛上她，是想要同她一道去死嗎？！”
楚之江倒在地上，狼狽不堪。
耳邊全是祖父的責(zé)怪之言：“貴人就在咱們府上，他豈會不知蕭玉的身份，董家乃東宮所誅，你可知這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
“就算她活著，你這輩子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要是跟你娘一樣撒手人寰，偌大的楚家，又由誰來繼承？”
“你想讓我這個老人，孤苦伶仃地死去嗎！”
肺腑之言，字字珠璣。
楚之江哽咽無言，他半生清高自傲，此刻卻失態(tài)難自持。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兩道身影悄然離開內(nèi)室，此刻月已高懸，樹葉婆娑，眼底是望不穿的迷惘。
回到東院，蕭玉再抑制不住內(nèi)心悲憤，與趙無陵大吵了一架，門外暗衛(wèi)們面面相覷。
公子何時受過此等委屈，倘若不是公子不讓，他們早就沖進(jìn)去將這個姓蕭的大卸八塊。
韓亦亦立于門外，分外緘默。
屋內(nèi)，蕭玉質(zhì)問道：“既然不讓我出去見師兄，又為什么讓我看見那一幕？”
她俯身而下，雙手撐在案上，趙無陵端坐案前飲茶，好一副優(yōu)雅模樣。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師兄，我也從未想過與師兄有除同門外的其他關(guān)系，你三番兩次地羞辱我，究竟是為何？！”
茶氣蜿蜒如龍，褐眸微抬，不答反問道：“楚洪的話，你可是聽明白了？”
叛賊董鵠。
臭名昭著的董婉婉。
她聽見了，也聽明白了，聽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趙無陵冷聲提醒：“殿下很欣賞楚小公子，并準(zhǔn)備對其委以重任，事關(guān)東宮，本侯不希望出現(xiàn)任何差池。”
“呵呵?！?p> 她總算是明白了，面露譏笑：“原來你拐彎抹角地做這些，是為了東宮，沒錯，你是他的人，自是為他謀算?！?p> 繞來繞去，終究是離不開李英玉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