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局

　　城樓上，楚之江遙遙望向正在往城樓行進的叛軍，眉宇始終緊緊地蹙著，好似在叛軍中尋找著什么人。

　　胡盛提醒道：“將軍，咱們該出發(fā)了。”

　　他聽不見一般，目光突然定住，興奮地張了張嘴，余光卻掃見走上城樓的兩道身影，他忙收回視線，行禮道：“小侯爺，陶將軍?！?p>　　“不必多禮?！?p>　　趙無陵亦是穿了一身甲，長發(fā)高束，面色冷峻，身姿挺拔如松，不似往常那般矜貴儒雅，倒是像一位不茍言笑的將軍。

　　褐眸睨向叛軍方向，不動聲色提醒道：“叛軍將至，楚將軍，今日成敗，全仰仗先遣隊伍了。”

　　此話，便是將先遣隊架在火上烤，楚之江受也不是，不受也不是。

　　“多謝小侯爺倚重，我等拼了命也要守住弗城！”

　　陶喚興奮地高喝：“好！”

　　他上前拍著楚之江的肩膀，武將之間，總歸是惺惺相惜：“楚將軍年少有為，必然凱旋，待這仗打完了，我與你不醉不歸。”

　　楚之江定然一笑：“好！”

　　與二人道別后徑直下了城樓，他的步伐太快，胡盛如何也追不上，陶喚瞧見了，笑贊道：“年輕就是好啊，瞧瞧這楚將軍，健步如飛，生得又是俊朗，喜歡他的姑娘定是不少?！?p>　　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趙無陵壓根沒聽他說話，他習(xí)以為常，趙無陵本就是喜怒無常之人，所幸他是個不拘小節(jié)之人，并不因此而惱。

　　他此次馳援弗城，為的是守住弗城，所以，他直接道出心中憂慮。

　　“這個柔然人，當(dāng)真信得過？”

　　趙無陵反問：“將軍有何疑慮？”

　　“此人可是胡子延的心腹，是叛軍的軍師，竟在開戰(zhàn)前夕找我們尋求合作，這實在頗為古怪，怕只怕，萬一中了他的奸計?！?p>　　趙無陵冷冷道：“他別無選擇?！?p>　　聞言，陶喚欲深問，趙無陵已然下了城樓去，他撓了撓頭，心情煩躁，同文化人說話就是麻煩，聽也聽不懂，猜也猜不透。

　　——

　　出了浠水嶺，行軍速度便就加快了，樓淵卻并未朝前去到劉永康身側(cè)，反而慢悠悠地在隊尾晃蕩前行，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

　　蕭玉遙望城樓，皚皚白雪下，朱紅色城門巍峨佇立，父兄在邊關(guān)打仗時，應(yīng)是無數(shù)次進出邊關(guān)城門，卻是不知他們每一次的出征，是何種心情？

　　保家衛(wèi)國的將士，卻殞命在自己人手里，可悲，可笑。

　　樓淵看了她一眼，笑問：“想到什么了，臉色這么難看？”

　　她似笑非笑地盯著樓淵，譏誚道：“我在想，你究竟欠了胡子延多少人情債，到如今還沒還完?！?p>　　“你真的想知道？”

　　她輕嗤一聲，語氣平淡如水地平鋪直敘：“如今柔然與漢云交好，雙方都不希望再發(fā)生戰(zhàn)爭，你倒好，一個柔然人，竟然是叛軍的軍師，若是柔然的大汗和漢云的陛下知曉了此事，無人關(guān)心你多知恩圖報，你的下場，只會更慘?！?p>　　馬蹄陣陣，敲震著樓淵的心，他深深地看著她的側(cè)容，久久說不出話。

　　蕭玉睨了他一眼：“不說話，想必你是明白這個道理的?！?p>　　“哈哈。”

　　他倏地發(fā)笑，眸中有什么在閃動：“明白如何？不明白又如何？”

　　“國內(nèi)叛亂層出不窮，真正有影響的卻是少之又少，總歸是不傷及根本，百姓仍可安居樂業(yè)，可若是因故使得原本交好的兩國出現(xiàn)裂痕，性質(zhì)也就全然不同?！?p>　　她看著前方，十分嚴(yán)肅：“有些恩可報，有些恩可不報，你若同時得罪了兩朝，就再也不能踏足柔然的土地，似我一般，家已非家。”

　　話音剛落，前方接連響起慘叫聲。

　　出浠水嶺至城樓的一段道路，并不算寬敞，兩旁是高坡，莫說是人，即便是馬，也難以逃脫，是以，當(dāng)劉永康反應(yīng)過來中了埋伏時，已是為時已晚。

　　潑天的箭雨毫無征兆，他們毫無反擊之力，倒下的士兵越來越多，劉永康與副將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往回撤，馬受了驚，瘋也似地踩著士兵逃跑。

　　他一邊揮劍擋箭矢，一邊大喊：“有埋伏，撤，快撤！”

　　烏央央的步兵擋在前方，如何能跑得掉，他不管不顧地往回跑，凡是擋了路的士兵，他毫不猶豫地殺了平路，等他抵達騎兵陣營時，握著劍的手一顫，滿臉不敢置信。

　　他們竟遭遇了前后夾擊，后方騎兵亦被打得落花流水，看來，大勢已去。

　　“別，別殺我.......”

　　他的瞳孔里，映著那個俘虜?shù)哪?，方才在浠水嶺，這個俘虜還是虛弱不堪的模樣，如今卻拉滿弓對準(zhǔn)了他的面門。

　　他絕望地大喊：“樓淵?。。　?p>　　蕭玉勾了勾唇，余光覷了眼正在一旁看熱鬧的樓淵，一派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

　　眸子忽地冷冽，她仰著頭，眼里滿是殺意。

　　嗖地一聲。

　　箭矢裹挾風(fēng)雪，劉永康轉(zhuǎn)身便要逃，馬兒卻突然癱倒在地，他的肩膀劇烈疼痛，箭矢射穿了他的肉骨，他驚駭，好厲害的箭術(shù)。

　　顫顫巍巍站起身，緊握著劍沖了過去：“老子跟你拼了?！?p>　　看見蕭玉下馬，樓淵剛要起身過去，一抹身影猝不及防擋在她前面。

　　“師兄?！?p>　　蕭玉捏著楚之江的手：“師兄不必擔(dān)心，他不是我的對手?！?p>　　楚之江的身體驟然一頓，反手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指，叮囑道：“無須臟了你的手，師兄自會親手殺了他?！?p>　　言畢，倏然松了她的手，持劍迎戰(zhàn)。

　　蕭玉往后退了幾步，目光掃視兩側(cè)，運功飛向左側(cè)高坡，還未站定便與一人四目相對，她驚詫一瞬，顧不得許多，轉(zhuǎn)身朝叛軍大喊：“繳械投降者，歸順不殺！繳械投降者，歸順不殺.........”

　　聲音摻雜著風(fēng)雪，卻是無比鏗鏘有力。

　　聽見喊話，前方騎兵猶豫著漸漸停了手，她露出片刻欣喜，隨即回過頭，盯著“藏在”山上的人，她竟沒有察覺，也不知他是何時出現(xiàn)的，又暗暗觀摩了多久。

　　褐眸微微一瞇，無情地告知她：“此次平息叛亂，本侯不打算放過任何一人?！?p>　　她沉了沉氣，走到他面前，眼神堅定：“你會的。”

　　似是聽了個笑話，趙無陵凝著她，質(zhì)問：“手下留情是為善，可若是叛軍心不死，豈不是留下無窮后患？本侯可不稀罕勞什子好名聲，寧可錯殺一百，也不可放過一個。”

　　他的話，她深信不疑。

　　猶記他在錦州時，錦州街頭日日不太平，他絕不是良善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