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禍害遺千年,我才不會死
覃風消失的第二天,何璉滸等人便上門找人,覃詹事與大公子喜靜,管家自然不會讓他們進去,便都攔在了門口。
“各位公子少爺,我家二公子的確不在府上,你們還是請回吧?!?p> “那他去哪兒了?”
“是啊,說好的一起去郊外玩,突然就沒影了?!?p> “是不是覃詹事將他關起來了?”
眾說紛紜,越說越離譜,甚至有猜測覃家父子將覃二綁去外地做上門女婿的。
管家一個頭兩個大,便騙道:“各位先回去吧,我家二公子出門走親戚了,過兩日就回來,屆時他自會去尋你們的,請回,都請回去吧?!?p> 于是,眾人便信了,乖乖去玩了。
見他們前呼后擁地走遠,管家嘆了口氣,趕緊讓門衛(wèi)關上大門。
陸家被處斬的當日,覃風跪在佛前,誦了一整天的經(jīng),直至落日余暉染燼千里江山,香客都走完了,小尼急急跑去告知靜安師太,說是覃二公子暈倒了。
“酗酒,熬夜,心口郁結(jié),導致氣血不足,長此以往,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p> 望著榻上昏睡過去的覃風,靜安吩咐旁人去熬藥,房中無人時,靜安取下他的人皮面具,面具下,是一張極度蒼白的臉,額頭布滿一層薄薄的汗。
浸濕帕子,折疊成方塊大小,輕柔地擦拭薄汗。
靜安有一剎那的恍惚,好似看見了靜姝的模樣,她感傷地揮去記憶,嘆道:“你這孩子,既然答應靜姝要離開,為什么還要回來?這京中危險重重,你一個人,也不知能撐到幾時........”
不知不覺已入夜,藥還未送來,靜安有些焦急,便想著前去看看。
剛推開門,一位身著墨色衣袍的清貴公子站在門口,看樣子,來了有好一會兒了。
靜安訝異一瞬,禮道:“小侯爺來了。”
“嗯?!?p> 褐眸越過靜安,落在床榻之上,隨即便收回,問道:“她怎么樣?”
靜安回頭看了一眼,如實回道:“氣血不足,心中不暢,再這樣下去,怕是,怕是要同靜姝一般........”
想起靜姝,靜安便打住了,借口道:“我去瞧瞧藥煎好了沒有?!?p> “好?!?p> 趙無陵側(cè)身禮讓。
靜安走后,趙無陵走進房中,輕輕將門合上,點了燭臺,屋子里瞬間明亮起來,他環(huán)顧四周,沒有多余的陳設,多的是抄寫的佛經(jīng),堆滿了桌上。
他走到榻前坐下,從袖中掏出一瓶藥來,倒出一粒藥丸放進她嘴里。
不一會兒,藥丸便化了,味清甜,融在她的舌尖,繼而充斥著整個口腔。
見她眉宇舒展,額間又布了一層汗,趙無陵重新浸濕帕子,擰干后細細擦拭,驀然間,側(cè)身而來的身體直直撞上他的手,細膩的肌膚抵著他的指腹。
昏黃的燭火,映著榻上女子的面容清秀美麗,長睫微顫,好似做了個噩夢般又緊擰著眉頭,伸手抓住帕子不松手。
夢里她正在與一個惡霸搶奪武器,雙方僵持不下。
褐眸深深,失神了一瞬,欲掰開她的手,房門吱呀從外打開,手頓在空中,他側(cè)目望去。
靜安親自端了藥來,見此情景,解釋道:“這幾日她一直如此,總是嫌手沒洗干凈,沒玩沒了地擦拭,手背都擦破了皮也不知道停下?!?p> 聞言,趙無陵輕輕翻轉(zhuǎn)抓著帕子的手,眸色冗深。
果真是破了好大一塊皮,泛著刺眼的紅,想是發(fā)炎了。
“怎么不抹藥?”
靜安一言難盡,又是一聲嘆息:“她偏不抹,說是疼痛能讓她保持清醒?!?p> 將藥端到床前要喂,趙無陵卻徑直接了過去,靜安也不好再說什么,便彎腰下去整理她額間的頭發(fā)。
“這孩子,別人報仇都是折磨別人,大仇得報,該是高興才對,她倒好,反過來折磨自己,每次殺了人,都要消沉一段時日,既然下不去手,又何苦呢?”
“她已無路可走?!?p> 趙無陵幽幽道,喂藥的動作愈發(fā)輕柔。
“怎會無路可走?”
靜安蹙眉,疑惑不明:“她大可以回江寧去,天高海闊,總會過去的,當初她離開塵相寺時,還是好好的,不知怎么就又........”
“都怪我。”
趙無陵沉沉道,喂進去的湯藥流了出來,他慢斯條理地用湯匙擋住,然后用指腹輕輕擦拭。
“性善之人,向來如此。”他說。
靜安悟得一二,便覺痛心。
“不報仇,痛苦,報仇,亦是痛苦,無論怎么選,她總不會好過。”
順手撫平她皺起的眉,說道:“沒有幾人在受盡苦難后,面對大仇得報時,能真正地高興起來,即便是有,也不過是片刻的空歡喜,歡喜過后,便是無盡的悵然若失?!?p> 更何況,她如今大仇還未得報,若真到了那日,又會是怎樣的結(jié)果。
“她若心狠些,有東宮那位一半的心狠手辣,此刻就不是躺在這里,而是在花柳巷與狐朋狗友把酒言歡。”
“花柳巷?”
“狐朋狗友?”
靜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緊緊捏著拳,面色慍怒。
趙無陵挑眉笑了笑,勸道:“待她醒來,師太再惱也不遲?!?p> “......是?!?p> 前堂還有些事,靜安不得不先去處理,便對趙無陵說道:“空房已打掃出來,小侯爺若是累了,可前去歇息,明日再下山回城?!?p> 繼而目光落到榻上之人身上:“喂了藥,應該沒什么事了。”
趙無陵點頭應聲。
靜安便放心地走了,房中恢復一片靜謐。
趙無陵靜坐了許久,直到她舒坦地翻了個身,他的身子才有所松動,生怕她壓著胳膊,他欲伸手去扶正,卻在即將觸碰到她的肩膀時,驀然停下。
攏了攏手,便又收了回來,想起什么,便起身出了門,片刻后返回,手里多了副藥膏。
為她的手背抹了藥,發(fā)炎的癥狀逐漸消退,褐眸深深地凝著她安靜的側(cè)容,眉宇微擰,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與她說。
“都說禍害遺千年,你可得好好活著,死了,便就很沒趣了?!?p> 夢里,武器還是被惡霸搶走了,她被逼到懸崖邊,命懸一線之際,惡霸卻突然扔了武器,轉(zhuǎn)身就走了,留下她一臉疑惑。
惡霸十分瀟灑,昂首挺胸地走了數(shù)十步,然后扭過頭沖她呲牙笑:“都說禍害遺千年,你可得好好活著,死了,便就很沒趣了!”
“哈哈。”
她叉著腰,笑聲融在風里。
“放心吧,你都說了禍害遺千年,我才不會死。”
“那就好。”
惡霸揮了揮手,摘下一片樹葉叼在嘴里,哼哼唱唱地走了。
第二天。
覃風照常醒來,人皮面具放在床邊,一看手法就知道是靜安師太弄的,洗漱后便重新戴上,然后跟著其他修行之人一道去山上接山泉水。
那些人一見到他,便問起:“聽說你昨日暈倒了,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