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逐愛者無生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英兒你糊涂啊?!?p> 太后十分不認(rèn)同這個法子:“不是哀家不信你,只是帝王之家,為情所困者,是做不了一國之主的,所以啊,這柔然大可汗絕不會同意?!?p> 停頓片刻后,她復(fù)又嘆道:“即便他真答應(yīng)了,他手下為他打天下的將士也不會同意的,還是那句話,孰輕孰重,他分得清?!?p> “還是尋個機會,將董婉婉悄悄處理了吧?!?p> 如此,李英玉便不好再多說。
“母后好生歇著,兒臣先告辭了。”
“去吧,”
姜阮隨他離開,二人行在紅墻碧瓦的深宮里,料峭的春風(fēng)拂面而來,卷起二人的華裳。
李英玉問起:“皇后,消息可否準(zhǔn)確?”
姜阮回道:“臣妾兄長派去柔然軍中的細作打聽到的消息,的確無誤。”
她沉思道:“也許如母后所說,一個董婉婉換不回一座城池,但一定有回旋的余地?!?p> “是啊,柔然毫無預(yù)兆悔婚,繼而攻打我朝疆土,來勢洶洶,邊關(guān)無將可用,朕現(xiàn)在內(nèi)憂外患,能用董婉婉拖住一時,軍隊就能多些時間趕往邊關(guān)。”
這話說得姜阮心尖一顫。
“都是臣妾兄長無能,導(dǎo)致邊關(guān)失手,一連丟掉兩座城池,待他回京,任由陛下處置?!?p> 姜阮這么一說,李英玉也不好給她臉色看。
他牽住姜阮的手,一副深情模樣,溫柔似水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此事以后再議,穩(wěn)住柔然一方,爭取時日奪回城池才是重中之重,都是一家人,朕再給國舅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就是?!?p> “多謝陛下?!?p> 姜阮松了一口氣。
蕭玉知道李英玉打算將她送給樓淵時,并沒有很驚訝。
反而悠哉悠哉地出了宮去,單水閣她還是進不去,這回,她沒有多做停留,轉(zhuǎn)身便去了別處。
宋煥轉(zhuǎn)身便回去稟報。
“公子,蕭姑娘她走了。”
“蕭姑娘?”
李潤放下茶盞,拖著病軀顛顛地走到宋煥面前,十分好奇地流連在二人臉上。
“是誰啊?”
“哦,回六殿下,蕭姑娘其實就是……”
趙無陵打斷道:“好了,走了便走了,宋煥,你派人暗中跟著她,有什么動靜,及時來報?!?p> “是?!?p> 宋煥暗暗一笑,速速下去辦事。
趙無陵品著新茶,頗有閑情逸致,只有李潤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
“這姓蕭的姑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除了揚州湖的秦蘇兒和永安以外,竟又出現(xiàn)一位蕭姑娘。
真叫人好奇得緊。
趙無陵漫不經(jīng)心地岔開話題。
“殿下傷勢未痊愈,還是好生坐下吧?!?p> 李潤抿了抿唇,無可奈何。
過了好一會兒,趙無陵才主動與他說道:“她一直想見你?!?p> 李潤疑惑:“她?可是剛才被你拒之門外的蕭姑娘?”
趙無陵答道:“沒錯?!?p> 李潤更加不明白了。
“本王不記得認(rèn)識姓蕭的女子,她為何要見本王?”
“日后殿下見了便知?!壁w無陵微微揚眉,褐眸幽幽睨向窗外。
院中枯枝煥發(fā)新生,入眼便是一片綠蔭,春日正盛。
離了鬧市,一里地外有一處小宅,門終日緊閉,蕭玉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拜訪此處的客人。
推門進入,只見門口竹椅上坐了一人,身子散軟地倚著,長發(fā)垂髫,形容枯槁,聽見開門聲,她緩緩看了過去,沒精打采的臉上添了一絲波瀾。
“你終于來了?!?p> 聲如老媼一般滄桑,除了嘴角撐起的一抹笑,眼里一潭死水。
蕭玉遙遙看著她。
“昔日尊貴,不可一世,如今卻如腳下泥,無所歸依?!?p> 陸靜雅攏了攏長發(fā),懶散無力地哼笑:“看見我這副狼狽模樣,你現(xiàn)在一定很高興吧,我害得你家破人亡無所歸依,你也害得我家破人亡,算計半生,終以慘淡收場,我們之間也算扯平了?!?p> 蕭玉站在院子里,院子小得可憐,幾步路便能抵達陸靜雅跟前。
日光傾灑,卻不見幾分暖意。
她沉下眸子,冷聲道:“扯不平,永遠平不了?!?p> 陸靜雅沒想到她的戾氣還這般大,微微張著嘴唇,欲言又止。
蕭玉走到她面前,將所有的光全然遮擋,陸靜雅抬眸,那雙湛黑的眸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你陸家壞事做盡,遲早自食惡果,即便不是我,也會有別人,而我董家不同,董家乃漢云朝忠臣,卻被你們冤枉謀害,況且,是你們先傷害了別人,這筆賬,怎么算都不能扯平!”
陸靜雅聽懂了,決絕地苦笑:“所以,你今日來,是要殺我報仇?”
話音剛落,她便瞬間不能呼吸,蕭玉突然出手捏住她的脖頸,硬生生將她從椅子上提了起來,力道如此之大,令她萬分吃驚,只能憑借本能地掙扎。
蕭玉的眸子紅得可怕,好似詭譎的深淵,瞬間能將她蠶食。
一條即將渴死的魚,在沙灘上垂死掙扎。
蕭玉的指腹感受著陸靜雅脖子上的筋脈跳動,嘴角愉悅地上揚著。
“怎么樣?”
“當(dāng)年,你們也是這般對我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你不是名震滿京的聰慧子嗎?來自千年后的了不起的人,我還以為,你能有通天的本事,從我手里逃脫,現(xiàn)在看來,不過如此?!?p> 她陰騭地觀摩陸靜雅垂死掙扎的狼狽模樣,腥紅的眼倏然落下一滴淚。
正當(dāng)陸靜雅認(rèn)為自己就要這么死了,脖子上的力道卻漸漸松開,她的身子一軟,重重地摔在椅子上,磕破了下巴與手肘,四肢百骸都麻木得緊。
蕭玉好整以暇地睥睨她。
“千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樣的?”
“啊?”
陸靜雅不知所措地抬起頭。
蕭玉又問了一遍:“你出生的世界,是什么樣子?比現(xiàn)在更好嗎?”
陸靜雅花了好一會兒的時辰,才緩過勁來。
經(jīng)過這一遭,二人沒有方才的劍拔弩張,只是平靜地同坐一處,感受自天上來的暖意。
陸靜雅思忖后,方才道:“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我原本的世界生活便捷太多,對了,我們有一種很像磚塊的東西,我們叫它手機,在手機上,可解決衣食住行,不出門就能知曉天下事?!?p> 蕭玉靜靜地傾聽,眼里多了幾分希冀。
陸靜雅又說道:“你要問我比現(xiàn)在好嗎,我也說不好,有錢有權(quán)的人在任何時候都過得好,要是普通人,無非是謀一份生計,平安活到老,還是比現(xiàn)在動不動就打打殺殺要好上許多?!?p> 蕭玉問道:“所以,你在那個世界也是有權(quán)有勢之人?”
“怎么可能?!?p> 陸靜雅嘆氣道:“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和大部分人一樣,除了會讀點書以外,沒有可圈可點之處?!?p> 陸家是生意大戶,穿越到陸家讓她嘗到了爭奪帶來的快感,又遇到李英玉那樣身份的人,她的人生像開了掛一樣,做什么都會成功,什么都唾手可得,以至于她漸漸忘了自己的初心。
她抬手擋住陽光,呢喃道:“真希望發(fā)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p> 這幾年的愛意,不過是大夢一場。
她早該發(fā)現(xiàn)端倪的,明明很顯眼很簡單,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破綻,她卻用了好幾年的時間去看清。
“他哪里是愛我,他只是愛權(quán)勢地位罷了,他說受父皇打壓,所以不能提攜我娘家人,他做了太子,又以別的理由拒絕兄長入朝為官,背地里給了陸家許多生意,瞧著是好極了,實則都是算好了的?!?p> 太后本就瞧不起她,她在宮里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本以為可依靠之人,卻親手將她推入深淵。
蕭玉想起一事,便問道:“那日我去隆恩宮,走的時候你還是好好的,后來他來找過我,說起你滑胎一事,只是夢魘而已,好端端的,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會沒了?”
“是姜阮?!?p> 陸靜雅低頭撫著自己的肚子,百感交集。
“此前她便給我送湯藥,我都吩咐朝鴛偷偷倒了,誰知她收買了我宮里的丫鬟,在我的湯藥里下了滑胎藥。”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蕭玉突然明白了什么。
也就是說,姜阮做的事,李英玉其實是知情的,可他二人沆瀣一氣,自然一個鼻孔出氣,最后只有陸靜雅獨自承受了這一切。
“曾經(jīng)有一個人說,李英玉不是什么好人,現(xiàn)在看來,還是她聰明有眼力。”
陸靜雅問:“誰?。俊?p> 蕭玉淺淺一笑:“柔然的古哈麗公主?!?p> 陸靜雅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這個名字來。
“本來要與我朝和親的那位公主吧,聽說她和王兄跑回柔然了,和親一事便沒了后續(xù),真是位智勇雙全的女子?!?p> “她本就與眾不同,清醒至極,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為之竭盡全力?!?p> “聽你這么一說,我更加好奇了?!?p> “你好奇她,我好奇你........”
蕭玉沉肅著眸:“既然你能來到這里,是否也能回去?”
“回去,回去么........呵呵........”
陸靜雅沒有說話,只是笑,笑著笑著便睡著了,金色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光芒萬丈,終是暖不了那顆已經(jīng)死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