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從前
沈皎還是個小團子的時候就被李阿姨抱在懷里,小小的沈皎跟個白湯圓似的,甜甜軟軟。
李阿姨一輩子沒有結婚。
年輕時也有談過男朋友,不過按照現(xiàn)在年輕人的話來說,那人是個渣男。
她被他騙光了錢,幸好有夫人收留了她,當時受過的傷害太深,她不愿意再去相信別人。
她是從大山里出來的,少女時期大字不識幾個,又被騙。
當時沈家對她來說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誰也沒有想到她一呆就是許多年,她看著沈利晴從在工作中還略顯稚嫩到現(xiàn)在處理任何事情都云淡風輕。
她抱著沈皎成長。
從只會流口水的小朋友,漸漸長成邁著小短腿跟在人后面跑的小豆苗,再到被人人交口稱贊的沈家小姐,一直到現(xiàn)在被曝出不是夫人先生真正的女兒。
她幾乎參與了沈皎人生中的每一個重要節(jié)點,沈皎對她來說已經(jīng)不止是一個小主人,她心中早就把沈皎當成了親生的小孩兒。
她害怕沈皎過不去心中的那道坎,所以時時注意著她的動向。
前一段時間沈皎狀若癲狂的樣子是真的嚇到她了。
印象中的沈皎從來都弱氣溫和,從來沒有埋怨過任何人,即使傷心也只是一個人躲在沒有人的地方默默流淚。
她還記得有一次,沈皎因為身體不舒服,完不成當天夫人留下的任務。
恰好那幾天公司沒什么重要的事情處理,沈利晴天天都會在家。
當沈皎的琵琶老師告訴沈利晴,沈皎今天沒有完成任務的時候,沈皎站在一旁,小臉煞白,整個人顯而易見的忐忑。
沈利晴當時臉色就有些不好,老師也有些不忍心,幫著沈皎說話。
可是沈利晴只是靜靜聽老師說話,等她說完之后,沈利晴讓她把老師送出去。
語氣很平和,李阿姨甚至都以為她把老師的話聽進去了,不會責怪沈皎沒有完成任務的事。
可等她把老師送走又回到客廳的時候,客廳早就空蕩蕩的了。
接著樓上琴房傳出陣陣樂聲,房間門沒有關緊,留下一條細小的縫隙。
沈皎抱著琵琶坐在凳子上,纖細的脊背挺直,手中撥弦的動作有些生澀,沈利晴什么也沒有說,只是眉頭皺得更厲害。
沈皎微不可查地吸吸鼻子,有點像是啜泣。
可是她面色是和沈利晴如出一轍的平靜,除了眼尾處紅了一片,根本看不出她的難受委屈。
因為狀態(tài)不還,沈皎足足彈了一個小時。
當時已經(jīng)是冬天,沈利晴可能是為了懲罰沈皎,琴房內沒有開空調。
彈到最后,到沈利晴滿意,沈皎細長的手指早就被凍得通紅。
李阿姨覺得沈利晴有些太狠。
沈皎從小就優(yōu)秀,因為身體不舒服休息一天也不會落下太多,為什么非要把一個小孩子逼成這樣?
可她畢竟只是沈家的傭人,盡管呆的時間再久,也不該逾越規(guī)矩去管一些不該她管的事情。
她只是默默放了溫度適宜的水讓沈皎泡手,隨后再細細用護膚的東西替沈皎養(yǎng)護。
沈皎學的東西多且雜,手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只希望今年不要生凍瘡,要不然可要難過了。
李阿姨一邊替她抹手,一邊心疼地給沈皎呼呼。
這是經(jīng)常用來應對小孩子的招數(shù),她也經(jīng)常對小時候的沈皎做這個舉動。
可沈皎長大之后,就不讓李阿姨這樣做了,她說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時隔多年,李阿姨再次替她呼呼,沈皎一下子就笑出來。
笑容淺淺的,進不到她滿是憂愁的眼底。
“阿姨還當我是小孩子?”她歪了一下頭,倒真像小朋友一般天真。
“在我心里,你永遠都是小孩子?!?p> 沈皎的手抽動了一下,她以為是弄疼她了,于是放緩了動作,可一滴水漬落到手背上。
她抬頭才發(fā)現(xiàn),沈皎在哭,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淚水鋪了滿臉。
鼻頭和耳尖全部泛起濕潤的潮紅,看起來可憐又無助,像是沒有得到糖果的孩子。
但沈皎的傷心卻無關糖果,更多的是委屈和不解。
她或許也不明白沈利晴要這樣嚴格對待她,想不明白,所以她只能哭泣。
沈利晴不喜歡看到沈皎軟弱的一面,沈皎只好在她面前哭。
她第一次在沈皎成年之后把她抱進懷里,像以前那樣輕拍她的背,讓她的情緒緩和一點。
“夫人是為了你好,皎皎,她只是太希望你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人,所以難免對你嚴苛一些?!?p> “她可能只是沒有意識到你很不舒服,不要傷心了,哪里有父母不真心疼愛自己的孩子呢?”
為了讓沈皎少哭一點,她不得不說這些話來安慰她。
最后,她又拿出一顆糖果,把沈皎臉上的淚痕擦干凈,把糖送到沈皎口中。
“吃點兒糖吧,你最喜歡吃糖了?!?p> 沈皎哭的傷心,濃密的睫毛都被打濕成一簇簇的,黏在眼下的皮膚,可憐極了。
李阿姨胸前衣服的布料被浸濕了一大塊。
可她嘴里還含著糖果,臉頰鼓起來一點,又有些嬌憨。
李阿姨在這一刻不知道要怎么疼愛沈皎才好。
見過那么多別人家的千金,李阿姨還是私心覺得沈皎才是最好的。
“謝謝阿姨。”
沈皎不好意思揉著眼尾,她為自己展現(xiàn)出脆弱的一面感到羞赧。
“說什么謝呢,快點休息吧皎皎,明天還要早起?!?p> 明天要上課,因為彈琴耽擱了睡覺的時間,要是明天沈皎起不來,夫人又要不高興了。
沈皎也想到了這一點,乖乖上床躺下了。
離開沈皎房間之后,她在沈皎門前看到了一罐潤手的乳膏,這個瓶子她見過,夫人在冬天的時候會經(jīng)常用。
她又重新打開沈皎的房間門,把罐子拿給沈皎看。
“這是夫人剛才送來的,她也在心疼皎皎呢。”
沈利晴的行為很像打一個巴掌再給一個甜棗。
可是李阿姨知道,沈皎是需要這顆‘甜棗’的。
這是證明嚴厲的母親對她關愛的一種方式。
盡管隱秘,盡管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