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著聞均言處理好此事,傲凌雙總覺著有些反常。
春遲到是沒往深想,只要她家主子不吃虧,那便是無事發(fā)生。
自幼與泰安國師在宮中蹉跎多年,傲凌雙是懂謀字的深意的,思量再三還是敲門而入。
對上對方探究的目光,聞均言立馬坐直了身子,瞧著他在對面坐下,“凌雙小師傅…”
“南疆局勢你是否知曉了?!卑亮桦p難得打斷她的話,似在喃喃自語,“否則怎么會…”
近來多有傳言,一戰(zhàn)封神的聞風,身受重傷、生死不知。
南疆守軍人心惶惶,百姓日日求神拜佛,生怕再生戰(zhàn)事。
此事事關(guān)重大,而聞均言卻避重就輕,將話題扯到了旁處,“為了自保吊著他?”
這番她算是直接承認了,傲凌雙雖有預(yù)料,一時間卻也不知如何接話。
她縱容他的靠近,讓他嘗到甜頭后,再設(shè)法將他推開,一般一提一放,定然讓人更心癢癢。
這般深的心思,比宮中那些得寵的娘娘,討好皇上時都精湛幾分。
心中有疑的傲凌雙,卻不敢出言問她,是否是有意疏忽,讓去念殺的糯米團子。
他清楚的記得,聞均言那一日的瘋癲,細細思量怎么也不像是在演戲。
但又忍不住設(shè)想,如果是有意為之,寺中那么多人,她是如何鎖定去念的,又是何時讓對方上鉤的。
實際上傲凌雙當真是想多了,聞均言就是一時疏忽,心中不平報復(fù)人罷了。
至于去念的身份,也是由著旁人對他的態(tài)度,漸漸猜想出來的。
瞧著自己看大的妹妹,全然不信任他,傲凌雙心中不是滋味,“此時我們也算是同舟共濟…”
“嗯?!彼仁潜硎举澩蟮?,“這是我的私仇?!?p> 兩兩相對,一時無以言說。
默默添茶的春遲,在他們之間來回瞧瞧,暗暗思量著話里的意思。
待傲凌雙走后,春遲不解的問聞均言,“郡主是…故意的。”
她不愿意和傲凌雙多說,卻將緣故都告知了春遲,“七年前我外祖攻打遠山部,生擒了懷遠王,一念之差沒有除之而后快。而后過了沒多久,他因為一副好皮囊,得了先帝的喜愛。自此平步青云,更是掌管了東廠與御林軍,可謂是權(quán)勢滔天。而今他的侄子非我不可,對于我來說何嘗不是,扭轉(zhuǎn)乾坤的好機緣?!?p> 春遲似乎懂了些,專心給聞均言沏茶,沒有再繼續(xù)問下去
仇怨歸仇怨,并不能影響她為前路謀劃。
她要生,便要放下情愛,一路算計。
哪怕對方是她的仇人。
畢竟,對于她來說,利用完了再殺也是一樣的。
聞均言也不指望,能夠逃出生天,去南疆逍遙快活,只希望能保住小命,得以與段松周旋,替恩師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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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滿山的桃花落敗,京中的時局又變了。
后位空懸,推舉聞均言入住椒房殿的人越來越多,顏生孤身一人,拿著幼時聞均言送他的長命鎖,跪在宮門前求圣上賜婚。
此事在京中引起軒然大波,身在南疆的聞風卻一直未曾表態(tài),就如銷聲匿跡了般,如此讓人更加錨定謠言是真的。
傲凌雙問她,“你是怎想的?!?p> “不知?!?p> 而今她的處境,就如當初的鎮(zhèn)北侯一樣。
命都不一定握在自己手里,哪里還敢有什么想法。
默聲良久,傲凌雙曲著手指,在桌面上輕敲,猶豫著開了口,“還記得那位下山成親的師叔嗎?!?p> “自然記得?!彪m相處不過半月,兩人卻如忘年交一般,怎么可能會忘卻。
“他是先太子的次子,而今被段松追殺了?!卑亮桦p轉(zhuǎn)而解釋,“當年先帝為了削藩,也如六子奪嫡般算計了一場。先太子外出治水,久久不見歸來,便被言官污蔑謀反,追拿進了牢獄中。剛生產(chǎn)完的太子妃得錯了消息,以為太子已亡,便懸梁自縊。太子妃自縊前,派心腹將龍鳳胎中的男孩送了出去。幾經(jīng)周轉(zhuǎn),被我?guī)煾覆卦诹颂K?,而今事情敗露,怕是得不著好了?!?p> 此事聞均言知曉,當年便是汀丞相冒險救下的人,也是因為此事讓他和聞氏站到了一處。
思量往事,她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嬸子產(chǎn)期將至,怕是有罪受了?!?p> 瞧著聞均言偏了重點,他便又出言道:“若是那位上位…”
聞均言眸光閃過,傲凌雙遏住了話。
論血緣正統(tǒng),那位自然是更為合適些,但推舉新帝,便意味著爭斗,現(xiàn)下籌碼不足,難以賭贏。
她不禁出言提醒,“既已出局,便不可再入局,更何況師叔性子溫吞也就罷了,且并未受過帝王之術(shù)的教養(yǎng),即使上位也難以穩(wěn)住局勢,白白折煞了一家人,來之不易的幸福?!?p> 傲凌雙默聲不語,聞均言怕他不死心又道:“這話不是我說的,是我?guī)煾冈缧┠暄缘??!?p> 汀丞相早些年做過先太子的老師,知曉此事并無不妥,更何況他從不當聞均言是孩子,時常與之談?wù)撘恍┦肥?,無意間與她言過此事,倒也不是說不通。
這般他也算是明白過來,為何那一日聞均言醒來,并未有怨天尤人,而是頭腦清醒的應(yīng)對。
她怨、她恨,但此后是更深遠的謀劃,這般當著不像個十四歲的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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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傲凌雙出了屋子,春遲便拉著他問東問西,有些話她問不得,他卻問得,她便總讓他去試探。
他們一轉(zhuǎn)眸子,瞧見了一個不速之客。
去念不知如何,從禁閉室里逃了出來,渾身臟兮兮的出現(xiàn)在了院子里,“我娶你?!?p> 身在屋中的聞均言,只覺著可笑至極,連個眼神都不屑得多給。
她現(xiàn)在的心思根本不在這,傲凌雙跟在泰安國師左右,他這般試探的問她,必然是從師父那里聽來了什么。
先太子雖然逃過一死,但也因喪妻失子的悲痛徹底瘋了。
而后先帝雖一直未改立旁人,但他不能登基之事也是鐵定的,畢竟無人會擁護一個癡傻之人。
他的孩兒若在那時告世,必定落不著好。
而今的局勢也是。
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想要在朝堂上立足,做一個明君,堪比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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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慮左右聞均言仍難以安心,便想著下山一趟,不料剛換好夜行衣出門,便被人攔住了去路。
去念伸著手,真摯的瞧著她的眉眼,他攤開的手心中,放著一塊淺藍色的玉佩。
“我娶,莫要嫁旁人。”
她直言道:“我瞧不上你?!?p> “為何。”
“仇怨難消?!?p> “我錯了?!?p> 聞均言沒有興趣和他糾纏,卻忽地清醒,放棄了下山的念頭。
就算是她問了泰安國師,又能左右得了什么。
豁然開明的聞均言頓感無力,濃密黑霧將她的思緒籠罩。
她頹然的垂下眸子,把去念丟在原地,失魂落魄的回到院中。
這亂局,就如這雨夜一樣,讓人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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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夜遲遲未停,傾盆大雨不斷的澆在身上,去念仍站在雨中不為所動。
他捏著玉佩的手,最終垂在了他的身側(cè)。
不過是一只小狗,不想竟會讓她如此記恨。
去念懊悔之余,在心中暗暗發(fā)誓,定然會得償所愿。
聞均言絕然不會想到,這個黑小子,日后會在她的人生中,留下濃重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