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回道,“自是也算共同歷劫過的,總歸有些不一樣的,您說是也不是?”
這時,扶風(fēng)上神抬眸望向了她,他一雙眸子,如棋盤的墨玉棋子,若是深瞧,便會被吸了進(jìn)去。
只聽得他道,“誰說你歷劫歸來毫無用處呢,桑梓上神你這番言論,確是參透了愛恨嗔癡,境界已為尊神,看來外界有關(guān)你的傳聞多少是做不了真的?!?p> 這話聽起來還是有些刺耳,
桑梓輕嘆,“原本以為慕重成了您扶風(fēng)上神,種種過往,皆是劫緣,便說不清何為虧欠,自是也無法還這虧欠了??烧嬉獟伻シ矇m歷劫這一說,那商瑤便當(dāng)真是欠了慕重的,即是欠了,那便要還的。”
“扶風(fēng)上神,您想要什么,便直言罷,若是桑梓能做到的,絕不會推辭?!?p> 她說的極為認(rèn)真,
好像所欠之人無論是誰,她都會這般。
扶風(fēng)上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若從今日,才真正了解了這位與諸神諸仙來往極少,性子倦懶,修為排在諸神最末的上神。
今日這番話,才讓他再次看清,她雖是倦懶,雖不喜動心思,可在某些事上,卻是極為通透,通透地令人害怕。
更為確切地說,這是否就是無情呢,無欲無求,
……
她說話的語氣,眉眼之中那抹慵懶,與商瑤并無甚不同。
若說,有什么不同的,便是商瑤會在意凡塵禮教,會在意慕家無后,而她桑梓上神,又會在意什么呢?
她回歸上神,莫說這凡間禮教,哪怕這三界之大,上至蒼穹,下入碧落,都無她可在意的。
他在地府等了她三百年,等到的卻是這般大悟大徹?zé)o欲無求的桑梓上神,她說自己所歷之劫無所得,而他呢,似乎,尚不及她萬分之一!
“你是否忘了在無極島上,你對我說過的話?!?p> 桑梓滿目不解,最后卻是嘴角微微勾起,“無極島?扶風(fēng)上神是否記錯了,我記得我在無極島好像從未跟您說過什么話,若真是說了什么,也不過是一句見過扶風(fēng)上神罷?!?p> “你當(dāng)真不記得了?”
桑梓歉意一笑,“許是時間太過久遠(yuǎn),我記不清了,那扶風(fēng)上神可否提醒一二,莫不是我說了什么要緊的話?”
她說的真切,好像便是她當(dāng)真忘了。
原來只有他記了幾萬年,而于她,不過是如今一句輕描淡寫的,時間太久,怕是有些記不清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案上的一根細(xì)長的玉簪,是仙草形狀的,長長的睫羽微微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他伸出骨節(jié)分明的玉指,執(zhí)起筆,卻不再看她:
“桑梓上神也說了,是商瑤欠慕重的,既然你不是商瑤,那我便也不會是慕重?!?p> 聲音雖是溫潤如玉,悠遠(yuǎn),疏離,
可這一字一句皆是在告訴她,他與她的恩怨情義,早已隨著商瑤的死,隨著她神魂歸位歷劫歸來,無可追溯。
凡塵種種,已成云煙。
這一句,桑梓聽得真切,語氣中并無任何不悅。
眼前的扶風(fēng)上神,似乎才是她在無極島上見到的扶風(fēng)上神,溫潤如玉,神姿絕代,心系三界,看似與誰的關(guān)系都很好,可與誰都近不了心,可卻是神母最為偏寵的上神。
她似是忘了,
她是無極島最后誕生的神,睜開眼瞧見的便是漫天的七彩云和矗立云霄的桑榆神木。
出世那日,她隨手幻化了一件衣袍,踏在漫天云上,一頭白色的仙鹿正悠哉地啃著仙草。瞧見她,便朝她歡快地飛去。
神母說,你是桑梓上神,桑榆神木之下孕育而生的神,可是,并未每一位神的誕生,都是安和的,受到眾生期盼和膜拜的,有的神,可毀了這三界眾生。
而她,出世,即被天道下了預(yù)言-滅世。
每一位上神,一萬歲時,便可離開無極島,在九重天上自建神邸。
那時,她不過七千歲,自出世起便被神母逼著閉關(guān)修煉。
無極湖邊,是天盡。
他一身墨衣華袍,手持書卷,立在湖面之上,清澈的湖底生長著萬千芳華。
斯人美如卷,
“你就是扶風(fēng)?”
一聲嬌俏之音在他身后響起,連一聲尊稱也沒有,
接著本是寧靜不起一絲波瀾的湖面,層層暈開,凝成一朵又一朵好看的花兒,
他轉(zhuǎn)過身去,便瞧見她懶散地坐在仙鹿上,手里拿著幾根仙草,喂食著仙鹿。
一襲青灰色的華袍下,玉足微微晃動著,身后是漫天的七彩云。
未點(diǎn)朱唇,卻是瀲滟。五官雖美,卻不絕世,只是一雙眸子黑如墨,偏生深不可測的眸子,卻總是帶著幾分倦懶。
她便是神母一直讓其閉關(guān)修煉的桑梓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