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舊燕時而皺眉,時而舒緩,時而糾結不已,這讓在旁邊看了許久的鄭朱衣覺得有趣極了。
鄭舊燕看完第二回后,只覺得心里空蕩蕩的,又要再等半個月了。他一抬頭差點撞上了鄭朱衣,可把他嚇了一大跳。
鄭舊燕伸手彈了鄭朱衣一個腦瓜崩:“做什么呢,探頭探腦的?!?p> 鄭朱衣揉了揉額頭,她的額頭絕對紅了:“你才做什么呢?那么入迷?我喊了你好幾聲都沒聽見。”
鄭舊燕轉了轉玉扳指:“沒什么。”
“我還不知道你,定是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奇有趣的故事,當年你看朱樓記的時候跟今天一個樣。”鄭朱衣一邊轉移鄭舊燕的注意力,一邊悄悄得繞道他的左手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走了他手中的報紙。
“誒——”鄭舊燕一時沒反應過來,報紙就這樣被鄭朱衣?lián)屪?。到了鄭朱衣手中的東西就再難要出來了,她就是只人間貔貅。
“我愛的你又不愛,拿去又能做什么,快還給我?!编嵟f燕試圖再搶回來,卻失敗。
“誰說的,朱樓記是你愛的,我也愛??纯丛趺戳恕!编嵵煲聦蠹埦砹似饋恚@樣攥得更緊,鄭舊燕就更不好搶奪了。
“鄭朱衣,把報紙還給我?!编嵟f燕見自己唯一的一份報紙被卷了起來也生氣了,他原本還打算將幼麟先生的青云路剪下來,制成一個合集呢。
鄭朱衣見鄭舊燕生氣了,也不再嬉鬧。她腦瓜靈巧得很,瞬間領悟到,鄭舊燕是因為她對待報紙的方式生氣,她將報紙展開,卻依舊沒還給他,她也想看。
“阿兄,別生氣啦,我錯了。就借我看看嘛,上回你這么入迷還是看朱樓記,我覺得這個故事我也能喜歡。”鄭朱衣拉著鄭舊燕的袖子求道。
鄭舊燕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他的態(tài)度也隨著鄭朱衣的表現(xiàn)軟和下來:“在鄭家,什么東西是你得不到的。拿去,不過說好了,我只借你三天,三天后完完整整地給我送回來?!?p> “竟然只是借給我?”鄭朱衣話里充滿了遺憾,她沒看過報紙,只是覺得哥哥竟然沒有以前寵她了。
“嗯?”鄭舊燕斜睨了鄭朱衣一眼,好像就連借給她的這句話也要收回似的。
“收到。我保證,三天后,原模原樣地還給阿兄!”鄭朱衣舉手發(fā)誓道。
然后鄭朱衣就帶著報紙快步離開了。鄭舊燕看著鄭朱衣不穩(wěn)重的背影,輕輕地搖了搖頭,已經是十四歲的大姑娘了,將來該如何是好。
鄭舊燕的休閑娛樂告一段落,他來到了自家店鋪巡視。鄭氏主要經營的是糧食,其他生意也多少有所涉獵,例如布匹、茶葉、藥材。
“少東家,洋人又來了?!辈记f掌柜拿出一匹帶有異國風情的布。
“他們還沒放棄?”鄭舊燕用手捻了捻,質量還可以,但又到不了上乘,賣不上高價。
“是啊,但他們的布匹賣的太貴了,不如我們收的布匹便宜,價格打不下去,也就是圖個新奇,收幾匹。聽說他們運了足足一船,恐怕要賠得血本無歸了。”布莊掌柜搖了搖頭,他們店不能大量收,其他布莊也都差不多,他們都有著穩(wěn)定、低價的貨源。
“他們還帶了什么?”鄭舊燕不覺得洋人的一條船裝得全是布匹。
“還有茶葉、鐘表……對了還有一味雅片的藥材,聽王掌柜說鎮(zhèn)痛效果很好?!辈记f掌柜一一列舉出來。
“洋人的鐘表還是不錯的。”鄭舊燕只點評了鐘表,其他貨物看不上的意味很明顯。
與此同時,遠在鄞縣的姜陵正在為出書努力著。但是毛筆實在寫不快,她就想起了周舟自證身份時的鋼筆。她用鋼筆寫,效率絕對可以大大提升。
為了一支鋼筆,姜陵走遍了鄞縣,都沒有找到。遺憾卻又在意料之中。
最終還是周舟給姜陵帶來了希望:“十月十二日,平波府有一艘來自海外的船靠岸,海外商人應該是帶著商品來的。如果是高鼻梁加上黃毛的洋人,那他們應該會賣吧?東家說他就是在一個高鼻梁的黃毛人手里買來的鋼筆。他們一時半會還不會走,千里你要是真的想買一支的話,或許可以去平波府看看?!?p> “平波府?海外商人?”姜陵已經開始計劃平波府三日游了,大燕就是個非常傳統(tǒng)的封建王朝,她現(xiàn)在就很好奇同時期外國發(fā)展到什么程度了。
地理大發(fā)現(xiàn)?第一次工業(yè)革命已經開始了嗎?姜陵越想越多,她的心情也從好奇轉變?yōu)閼n慮。
“是啊,平波府是大燕劃定的五個通商口岸之一,經常有海外商人的船在港口停泊。他們每次都是滿載而歸。但是他們的商品好像都不太好賣,茶葉、布匹之流大燕地大物博又不缺,哦,還有鐘表,我家里有一個,也是東家送的,還算實用。他們這么頻繁地來大燕,想來他們回去應該是賺得盆滿缽滿吧?!敝苤劢o姜陵科普道。
周舟說得漫不經心,姜陵心中卻激起了驚濤駭浪,貿易順差,白銀流入。難怪她小的時候銅錢就能滿足日常生活,用一次白銀都很罕見。而現(xiàn)在,至少她們姜家,在鄞縣日常生活更頻繁地使用白銀了。錢越來越不值錢了。
“濟川,你怎么看洋人?”姜陵試探地問道。她其實更想問的是大燕廟堂之人都怎么看洋人。東柳的生活太慢了,她錯過了太多。
“洋人,我只見過一回,是個傳教士,他每句話都離不開主,還想讓我信仰他的主,我覺得有些恐怖,就沒有繼續(xù)交流了?!敝苤郜F(xiàn)在會想起那個傳教士都忍不住起一身雞皮疙瘩,傳教士對他們主的信仰是他不能理解的,在他看來有些過于瘋魔了。
“不知道是我見到的那個是例外,還是所有的洋人都一樣,他們……太有侵略感了。”周舟停頓了一下,找到了一個比較合適的形容詞,“可以找他們買好用商品,但不要跟他們深交?!?p> “我知道了?!苯挈c了點頭,如果說最初她只是單單為了一支鋼筆,起了去平波府的心思,屬于去不去都可以,那么現(xiàn)在她是一定要去平波府看看的,她要去看看這個時代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