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作為鄞縣本地大族，杜傳芳來訪，無論多晚，曾鴻還是要給杜傳芳面子的。
而且曾鴻本來就有找杜傳芳談話，共謀本縣未來的想法，或許可以趁這一次達(dá)成一部分合意。
“曾大人，冒昧拜訪，還望不要見怪，實(shí)在是迫不得已，才求到您這兒?！倍艂鞣贾苯娱_門見山，沒有多客套。
這些年縣令都是來了又走，對杜傳芳都很是客氣，就算是為了自己的仕途著想也沒必要跟杜傳芳較真，杜傳芳也漸漸地真把自己當(dāng)成了土皇帝。
曾鴻先是微微皺眉，然后是舒緩，直來直往也好。
“不知杜老爺在鄞縣有何迫不得已？”杜家在鄞縣會有難辦的事？曾鴻不信。
“實(shí)不相瞞，是我看走了眼，才養(yǎng)了兩匹白眼狼。這兩匹白眼狼蓄謀已久，里應(yīng)外合，刺傷我兒，逃之夭夭，只可憐我兒右臂，就是華佗在世也難醫(yī)治?！闭f道動情處杜傳芳還想擠兩滴眼淚，應(yīng)應(yīng)景。可惜他的慈父心沒多重，最終也只是抬起袖子，裝作抹眼淚，實(shí)則只是揉紅了眼眶。
“杜老爺不要?dú)怵H，鄞縣的郎中治不好，就去平波府請郎中，去京都找神醫(yī)?！痹櫡笱艿匕参苛藘删洌瑢?shí)則心里叫好，杜傳芳的三個(gè)兒子都不是好東西。
大兒子頗得杜傳芳真?zhèn)?，為人陰險(xiǎn)狡詐，為富不仁，在商缺斤少兩，無信無義。二兒子白天戴著一副風(fēng)光霽月的假面具，到了晚上就原形畢露，杜家致殘的仆人多由他本人親自動手。小兒子裝都不裝，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別人不服，一句我爹杜傳芳，堪稱鄞縣一霸。
雖然曾鴻不知道是杜傳芳的哪個(gè)兒子被廢了右臂，但都是一件替天行道，讓人拍手稱快的好事。
“這兩匹白眼狼躲進(jìn)了洋人醫(yī)院，用花言巧語騙了一位善良的小姐提他們出頭。姜陵小姐雖然是文學(xué)天才，但在人情世故上還是太天真，容易被小人利用?！倍艂鞣急Ｊ仄鹨姡呀晷稳莩闪艘粋€(gè)被欺騙利用的天真小姐。若傳言為假，他隨時(shí)可以調(diào)轉(zhuǎn)槍頭，說他被演戲高明的姜陵給騙了，姜陵竟然窩藏了他家逃奴。
“千里年幼喪父，由寡母一力養(yǎng)大，是天真爛漫了一些，我們都是父親的，得體諒，你說呢？”曾鴻不知道為什么正忙著趕稿青云路的姜陵會跟杜家的爛事扯上關(guān)系，但該回護(hù)的還是要回護(hù)。
“大人說的是?！倍艂鞣贾荒芊艞墱?zhǔn)備好的、專門寫給姜陵的劇本。明面上動不了你，暗地里給你使點(diǎn)絆子總不過分吧。從今天起姜陵就是杜家最不歡迎的人，在鄞縣沒有人能得罪了杜家還能過得稱心如意。
“故事很精彩，言歸正傳，杜老爺今天來到底有何貴干？”杜傳芳講的版本，曾鴻只能有選擇地相信。像什么他兒子無辜可憐之類的一概忽略就可以。
“其實(shí)也沒什么，就是明天我會擊鼓鳴冤，還望大人行個(gè)方便。大人若能助我抓住逃奴，杜家有恩必報(bào)?！倍艂鞣紱]有直接亮銀子，太俗。在鄞縣想要做些什么事情，有杜家的配合可就方便多了。
“杜老爺做事一向是胸有成竹，哪里需要我行方便？還是說秉公審理才是讓你不方便的？”曾鴻銳利的目光鎖定了杜傳芳。
杜傳芳聽著曾鴻的話有些懵，這是什么意思，突然發(fā)難？
“曾大人能夠秉公審理自然再好不過，我杜家一向是遵紀(jì)守法的良民。流言紛飛，一介小民只是怕沖撞了大人親友，特意前來告知?！倍艂鞣纪蝗槐粦唬匀徊凰?，也收起了那副有求于人的模樣，直接說我就是擔(dān)心大人你徇私。
“空穴難來風(fēng)，我這里也聽到了不少真假難辨的流言，不知道杜老爺能否給我解惑？”曾鴻被刺了一句也不生氣，他慢悠悠地從袖子里拿出一個(gè)賬本，遞給杜傳芳。
杜傳芳看到賬本的一瞬間，心臟驟停，他伸向賬本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就這一瞬間，杜傳芳想了很多，自己這是送上門了，想要拿我開刀？別怪我送你上路。東賊鬧得那么兇，勾結(jié)奸人，謀害縣令，非常合理。
杜傳芳翻來賬本，上半部讓他冷汗直流，眼神也越發(fā)兇狠，好在他有耐心，看完了后半部，總算是松了口氣。
“大人，流言蜚語，誹謗之言，豈能輕信？”杜傳芳把賬本反過來放又推了回去。
“那真是再好不過，想來百年杜家也必定不會做這種偷稅漏稅、放高利貸、賄賂走私，兼并土地的事兒。杜家先祖當(dāng)年開倉放糧，生意賠了，人心賺了，可稱仁義之舉，為子孫積福。但若子孫不孝，再厚的福氣也有消耗殆盡的一天。”曾鴻話中有話，明點(diǎn)杜傳芳。
杜傳芳的臉色并不好看：“杜家福蔭深厚，惜小民能力不足，只是揮霍之輩，杜家的興旺強(qiáng)勝還要看子孫后輩了。曾大人讀了這么多年的書，好不容易出人頭地了，得惜福?！?p> 我杜家在鄞縣還會繼續(xù)傳下去，子子孫孫無窮盡也，享生生世世的榮華富貴，而到了我孫子一輩更是沒有了科舉限制，有金錢鋪路，未來可期，你曾鴻卻只是靠死讀書才出人頭地的，苦讀十多年只能補(bǔ)縣令，管好自己吧。
“多謝關(guān)心，官有官要做的，官也更守規(guī)矩。你剛才提到了東賊，你想了解東賊更多嗎？”
“愿聞其詳?！?p> “東賊就是逃奴出身，家中無地，只好到一富戶家做佃農(nóng)，名為農(nóng)實(shí)為奴，母親生了重病，他沒錢治病就鋌而走險(xiǎn)，勾結(jié)山匪洗劫富戶一家。只可惜因?yàn)榫戎尾患皶r(shí)，他的母親最后還是去世了?！?p> 杜傳芳臉色更加難看，這是在編故事嗎？專門講給他聽。
曾鴻也知道杜傳芳不信，于是增補(bǔ)道：“東賊的身世已非謎團(tuán)，公報(bào)上寫得清楚明白，只是平民百姓沒有知道的資格罷了。我今日也是看在杜老爺求到了我面前，才提點(diǎn)的?！?p> “那我倒是要謝謝您了?！?p> “不客氣。東賊之惡罄竹難書，不知是不是因?yàn)樯硎?，把所有的錯(cuò)都怪罪到了富戶身上，東賊所到之處，富戶皆是家破人亡。平日里積善的還好，能保得一絲血脈，為富不仁的那就是家破人亡，血脈斷絕?！痹櫩粗艂鞣家蛔忠痪涞卣f道。
杜傳芳的后背已經(jīng)濕了，切身相關(guān)，東賊仇恨富戶這一點(diǎn)他倒是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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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朋友，小朋友，節(jié)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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